畫史著名範例|《 發現摩西 》先知降生之傳奇故事

猶太人的逾越節(Passover),是為了紀念以色列人在摩西帶領下,從埃及人的奴役中解脫出來。這位希伯來先知降生伊始的傳奇故事,在藝術史上一直是備受歡迎的創作主題,無論是猶太藝術家還是基督徒藝術家,在繪畫、素描、壁畫、版畫、教堂鑲嵌玻璃和彩繪手稿中,都曾涉及。
荷蘭裔英國藝術家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Lawrence Alma-Tadema)爵士於1904年繪製的《發現摩西》(The Finding of Moses),是最為著名的範例。
故事的參考文獻來自《聖經》第二卷《出埃及記》(Exodus)。一開始,法老下令將埃及所有新出生的猶太男嬰扔進尼羅河。為了避免愛子遭此厄運,摩西的母親將他裝進蒲草籃子,放在了尼羅河岸邊的蘆葦叢中。國王的女兒發現了這個小嬰兒,將他從河水中救起。
公主知道他是猶太人,但還是收養了他,並給他取名摩西(Moses),意思是「(從水裡)拉出來」。在遠處看著這一幕的摩西姐姐現身,提議為男嬰找一位奶媽——他們的母親。
在世界上最古老猶太會堂之一的「杜拉-歐羅普斯猶太教堂」(Dura-Europos Synagogue)內,西牆壁畫描繪了摩西的生平。其中一個區域描繪的便是《發現摩西》。
這座教堂位於現今的敘利亞,其歷史可追溯至3世紀中期,建築內大量色彩繽紛的壁畫在猶太古代藝術中無可比擬。1930年代,耶魯——法國考古隊在發掘中發現了該教堂,它已在沙層下埋藏了一千多年。這些藝術作品後來被轉移至大馬士革的國家博物館。
歐洲藝術家的描繪
基督教藝術家對摩西降世之初的故事很感興趣,部分原因在於他倖存下來的傳奇被視為《新約聖經》中「逃亡埃及」故事的前奏。據《新約》記載,耶穌降生後,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下令屠殺伯利恆所有的猶太男嬰,小耶穌與家人由此逃往埃及。
在文藝復興和巴洛克時期,歐洲藝術家心儀《發現摩西》題材有特定的區域原因。威尼斯藝術家保羅‧維羅內塞(Paolo Veronese,1528~1588)及其畫室至少創作了八幅這一題材的作品。這是威尼斯畫派藝術家的一個熱門主題,據學者們推測,這種吸引力來自這座城市與水的密切聯繫。
維羅內塞詮釋這一題材的最傑出作品,創作於1580年前後,現收藏於馬德里普拉多國家博物館(Prado National Museum)。前景中的一眾人物置身於田園風光中。左側是一片水域,通往背景中的城市景觀。這種綠意盎然的氛圍,加上法老之女華麗的錦緞裙裝及侍女們的服飾,顯示出維羅內塞將故事中的古埃及背景「現代化」了。
在17世紀,荷蘭人與希伯來《聖經》中的幾個故事產生了共鳴,包括《以斯帖記》(Book of Esther)和摩西的故事。就後者而言,荷蘭人在自己領土上受西班牙人的壓迫統治,他們感到這與以色列人在埃及遭奴役十分相似,且兩個民族都因勇敢的領導者而獲得自由。
紐約摩根圖書館與博物館藏有一幅富於戲劇性的素描《發現摩西》,出自荷蘭繪畫大師倫勃朗(Rembrandt van Rijn,1606~1669)之手,創作年代約為1655年,是藝術家以《聖經》為題材的眾多紙面畫作之一。畫面中央是法老的女兒,她身著華服站在一把大陽傘下。右下角,摩西從水中被救起;右邊遠處的背景中,他的姐姐在半遮半掩中目睹了這一切。
義大利巴洛克藝術家奧拉齊奧‧詹蒂萊斯基(Orazio Gentileschi,1563~1639)在1630年代初期為英國宮廷作畫時,也受託創作過一幅氣勢宏大的布面油畫《發現摩西》。委託的契機,大概是國王查理一世和王后亨麗埃塔‧瑪麗亞的繼承人查理二世誕生。大約在同一時期,詹蒂萊斯基還向西班牙的腓力四世寄送了相同主題的一幅類似畫作,以慶賀其繼承人出生。英國的版本現在是倫敦國家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藏品。
詹蒂萊斯基在倫敦12年間創作的優雅畫作,以華貴的色彩和對紡織品高度細膩的描繪著稱。該館的介紹中寫道:「《發現摩西》是其最具雄心的作品,展現了無與倫比的精緻與美感。」
藝術家將場景設定在一處鄉野,看上去更像英國而非埃及;右側的河流更像泰晤士河而非尼羅河。九位等身大小的女性人物圍繞著小摩西。與維羅內塞和倫勃朗的描繪相似,法老的女兒在這組人物中清晰可辨。畫中,她身著鑲嵌寶石的黃色長裙。摩西的姐姐米利暗(Miriam)跪在公主面前,姐弟倆的母親則在近旁守候。
此畫在借給倫敦國家美術館近二十年後,該館於2020年將其買下,成為頭條新聞。雖然成交價高達2,900萬美元(約8億6千6百多萬元新臺幣),但並未打破這一主題畫作的銷售紀錄。最高紀錄的保持者是勞倫斯‧阿爾瑪-塔德瑪(Lawrence Alma-Tadema)的《發現摩西》(The Finding of Moses),後者於2010年在蘇富比拍賣,估價300萬至500萬美元,最終以3,590萬美元成交(超過10億元新臺幣)。(此畫也是售價最高的維多利亞時期古典油畫作品。——譯者注)
英國的爵士大師
阿爾瑪-塔德瑪(1836~1912年)出生於荷蘭北部一個小村莊。他的父親在他年幼時去世,家裡經濟拮据。面對成為律師的壓力,他決心追隨自己的熱忱,成為一名藝術家。他後來回憶道:「如果我取得了一定的成功,那是因為我始終忠於自己的想法。」
阿爾瑪-塔德瑪在安特衛普王家美術學院接受了學院派的訓練。之後,他受到一位歷史畫家的指導,這位畫家同時也是考古學教授。這對阿爾瑪-塔德瑪產生了改變一生的影響。他以描繪富麗堂皇的古典世界聞名於世,這些畫作反映出他透過旅行、參觀博物館和廣泛造訪圖書館,對古代藝術和物件的精心鑽研。
他於1870年移居倫敦,成為英國公民和王家藝術學院成員。阿爾瑪-塔德瑪的交際圈非常尊貴:他與威爾士親王與王妃(後來的愛德華七世和王后亞歷山德拉)交好,作品還被美國大富豪威廉‧亨利‧范德比爾特(William Henry Vanderbilt)和亨利‧克萊‧弗里克(Henry Clay Frick)等人收藏。維多利亞女王於1899年封他為爵士,六年後他獲頒功績勳章(Order of Merit)。阿爾瑪-塔德瑪去世後,作為最後的榮耀,被安葬於倫敦著名的聖保羅大教堂。
可惜在這之後不久,他那些細節精確、華美絢爛、色彩鮮明、光線自然的動人畫作,就被斥為膚淺而老套。現代主義主導了藝術界,直到1960年代,他的作品才重新開始獲得藝術評論界的認可。
引人深思的是,儘管經歷了這段低潮,阿爾瑪-塔德瑪的畫作卻對好萊塢電影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藝術評論家兼博物館館長馬里奧‧阿馬亞(Mario Amaya)寫道,阿爾瑪-塔德瑪「對個人戲劇情節的注重、他的廣角透視以及作品的宏大尺幅,為史詩電影產業奠定了基礎」。從D.W.格里菲斯(D.W. Griffith)的《忍無可忍》(Intolerance,1916),到塞西爾‧B‧戴米爾(Cecil B. DeMille)的《埃及豔后》(Cleopatra,1934)和《十誡》(The Ten Commandments,1956),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的《賓漢》(Ben-Hur,1959),以及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的《神鬼戰士》(Gladiator,2000),一系列電影都反映出他的影響。
阿爾瑪-塔德瑪《聖經》題材油畫
阿爾瑪-塔德瑪最著名的畫作之一就是《發現摩西》(The Finding of Moses)。這幅油畫創作於他藝術生涯的末期,靈感源自他1902年在埃及的六週旅行,當時他應亞斯文大壩(Aswan Dam)工程師約翰‧艾爾德爵士(Sir John Aird)之邀,前去參加大壩啟用儀式。艾爾德是著名的藝術贊助人,主要收藏大型學院派畫作,包括阿爾瑪-塔德瑪富麗非凡的《埃拉伽巴路斯的玫瑰》(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阿爾瑪-塔德瑪在埃及之行中獲得藝術靈感,創作了許多素描,還拍了很多照片。艾爾德希望在自己的收藏中再添加一幅阿爾瑪-塔德瑪的畫作,他選定了藝術家對《發現摩西》的構思。阿爾瑪-塔德瑪在近兩年時間裡幾乎完全專注於此畫的創作,這幅耗時甚久的畫作是他數十年來精湛技藝的巔峰之作。
這個題材對阿爾瑪-塔德瑪來說並不尋常,因為他極少繪製《聖經》或神話題材。雖然他的創作深深植根於史實的準確性,但自始至終也的確發揮了藝術自由,以創造出富於想像力且令人著迷的佳構。這幅畫作也不例外。阿爾瑪-塔德瑪將摩西置於華麗隨行隊伍中的顯眼位置,這些隨行人物中有許多他鍾愛的模特兒,這可從他之前的作品辨識出來——儘管對於古埃及場景來說,他們並不一定符合人種特徵。
法老之女以艾爾德的女兒為模特兒,她頭戴的冠冕直接描摹了現藏荷蘭萊頓(Leiden)國立古物博物館(Rijksmuseum van Oudheden)的一件稀有銀飾。刻劃精到的物件還包括她的金質胸甲和手鐲、狐尾鞭、所坐的轎椅,以及侍從和祭司們佩戴的珠寶。
整幅畫處處吸引觀眾的視線,清晰的水平線貫穿畫面,橫飾帶(frieze)般的構圖蘊含著動勢;而畫中也有明顯的垂直線。畫面左側是一尊刻有像形文字的紅色花崗岩雕像,中間和右側都有白色陶罐。
蘇富比拍賣行當年的圖錄中寫道:「前景的精緻裝飾與遠岸的希伯來奴隸隊伍形成鮮明對比,後者模糊的身影讓人感受到遙遠的距離和朦朦的熱氣,輪廓清晰的玫瑰色吉薩金字塔則勾勒出地平線的所在。」
鬱鬱蔥蔥的花卉讓場景更顯富麗多彩。前景中的石灰岩牆邊,生長著古埃及栽培的飛燕草(delphinium),花叢中點綴著幾隻黃蝴蝶。從小摩西棲身的籃子外垂下朵朵蓮花,公主手中也握有一朵;此外,蓮花還纏繞在她的鴕鳥羽毛扇柄上,綴飾在侍女們的頭上。
縱觀藝術史,有些畫家重現了《出埃及記》的原始元素,有些則依據自己的時代重新想像了故事場景。《發現摩西》題材的普適性,顯示出世界各地、各世代的人們與它的恆久共鳴。蘇富比指出,一些當代觀眾認為,阿爾瑪-塔德瑪的版本是「對這個著名故事最具權威性且最忠實的詮釋」。
《發現摩西》於1905年在英國王家藝術學院展出,艾爾德為購得此畫支付了5,250英鎊(今日約折合2千多萬元新臺幣),外加藝術家的創作開銷。艾爾德家族1935年以區區820英鎊(不到200萬元新臺幣)拍賣了此畫,正好顯示出阿爾瑪-塔德瑪的地位在短短30年中,如何一落千丈。如今,阿爾瑪-塔德瑪和這幅獨特的畫作已恢復了應有的地位。
原文Exploring Sir Lawrence Alma-Tadema's 『The Finding of Moses』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