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間初夏(下)

美國優勝美地國家公園著名的岩石柱「自由之帽」,高約11公尺。(Shutterstock)
美國優勝美地國家公園著名的岩石柱「自由之帽」,高約11公尺。(Shutterstock)

文/約翰·繆爾(美國) 編譯/呂奕欣

“這裡沒有痛苦,沒有沉悶空虛的時間,沒有對於過去的恐懼,也沒有對於未來的驚慌。群山得神的庇佑,充滿神之美,沒有空間留給微不足道的個人希望或經歷。”——自然作家約翰·繆爾

(續上週二文)我的山間初夏(中)

我在困窘的狀態下進入房裡,在空蕩蕩的大房間等待,敲了幾扇門之後,老闆娘總算出現了。她說巴特勒教授應該在山谷裡,但要確認的話,她得從辦公室拿房客登記本查查。

我在最後抵達的幾個人名中,很快發現教授熟悉的筆跡。一看到他的名字,我的靦腆就煙消雲散;原來他同友人往山谷上去了——或許是到春天瀑布(Vernal Fall)與內華達瀑布(Nevada Fall)——我歡欣的趕忙追去,確定找到了要找的人。

不到一個小時,我便抵達內華達峽谷頂端的春天瀑布,而就在水霧之外,我發現一名相貌出眾的紳士,他和我今天見到的其他人一樣,以好奇的眼光走近我。待我大膽詢問他認不認識巴特勒教授時,他似乎更加好奇,想知道究竟為何會有個傳訊人來找教授。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以軍隊簡單嚴厲的口吻問:「誰要找他?」

「我要找他。」我同樣嚴厲的回答。

「為什麼?你認識他?」

「是。」我說:「你認識他?」

他很驚訝山上竟然有人認識巴特勒教授,何況教授才剛到山谷。

於是,他總算平等看待這陌生的登山者,客氣回答:

「是,我和巴特勒教授很熟。我是阿爾沃將軍,很久以前,咱們還年輕的時候在拉特蘭市(Rutland)是同學~~」

「他現在在哪呢?」我追問,沒讓他繼續話當年。

「他和一名同伴到瀑布後面去了,想攀登那巨大的岩石,你從這裡就可以看到它的頂端。」

他的嚮導這會兒開口了,說巴特勒教授和同伴去爬「自由之帽」(Liberty Cap)。如果我在瀑布源頭等,他們下來時應該會碰得到面。

於是,我從春天瀑布旁的階梯往上走,一心前往自由之帽岩頂,而不是在那枯等,只盼能早點見到面。無論一個人的人生多麼快樂滿足、無憂無慮,總有些時候會渴望見到活生生的朋友。

然而沒走多遠,我就在春天瀑布頂端看見他在灌木叢與岩石間,他半彎著腰,沿路摸索,袖子捲起、背心打開,手拿帽子,顯然又熱又累。他見到我來,就在一塊大石坐下,抹去額頭與頸部的汗水。

他以為我是山谷嚮導,遂問我該如何前往瀑布的階梯。我指著用小石堆標示的小徑,於是他告訴同伴找到路了;只是,他尚未認出我。之後,我直接站到他面前,看著他的臉,伸出我的手。他以為我是要幫助他起身。

「沒關係。」他說。

之後我說:「巴特勒教授,你不認識我嗎?」

「恐怕不認識。」他回答,但當他迎向我的眼神時,馬上認出我。

他驚訝極了,沒想到我會找到在灌木叢迷路的他,全然不知我就在他幾百哩的範圍內。

「約翰·繆爾~~約翰·繆爾,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於是我告訴他,昨天傍晚他進入山谷時,我在佛蒙特州就感覺到他的存在,那時我在北穹丘素描,離他大約四、五哩遠。這當然讓他更驚奇了。

在春天瀑布底下,嚮導和上了馬鞍的馬在等待,我們沿著步道走,返回旅館的途中一路聊,說起在學校的日子、在麥迪遜的朋友與學生,以及大家如何蓬勃發展等。我們不時瞥向四周朦朧暮色中逐漸模糊的壯觀巨岩,並再次引用詩人的話——果然是難得的漫遊。

抵達旅社之前,時間已不早,阿爾沃將軍正等待教授回來晚餐。教授介紹我的時候,將軍似乎比教授更驚訝我從雲之國度直接過來找到朋友,事先完全不知道他在加州。

他們直接從東部前來,尚未拜訪加州友人,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

正當我們坐著用餐時,將軍往椅背一靠,望著坐在餐桌周圍的人,將我介紹給十幾個賓客,包括方才提過,瞪大眼睛的釣客:

「你們知道,這位先生從沒有道路的廣大山區下來,在朋友巴特勒教授抵達的這天就出發尋找;他怎麼知道朋友在這?他說,只是憑感覺。聽說蘇格蘭人有預知能力,這是我聽過最奇異的一個例子。」

他滔滔不絕的說。教授則引用莎士比亞的話:

「賀瑞修,天地間有許多事,已超出你的哲理想像範圍……正如旭日在東昇之前,有時會把自己的形象畫在天空;事情發生之前總有跡象,今日的痕跡也已進入明日。」

飯後我們聊了許久麥迪遜的日子。教授要我找個時間,到夏威夷島與他紮營旅遊,而我則設法說服他與我回到內華達山脈高處的營地。但他說:「現在不行。」

他不能拋下將軍;我訝異得知,他們明天或後天就要離開山谷。

我慶幸自己不夠偉大,繁忙的世間並不會想念我。(全文完)

——摘編自《我的山間初夏》,(臉譜出版公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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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27日 | 8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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