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症下藥 喬托《七美德七惡習》
義大利偉大的藝術寶藏之一,是位於帕多瓦(Padua)的斯克羅維尼小禮拜堂(Scrovegni Chapel)。也許您會對這個說法感到訝異,因為比起這座狹小而封閉的禮拜堂,許多義大利藝術作品都是鴻篇巨作。
尤其是在小禮拜堂附近,就是形制恢宏、氣勢磅礴的聖安東尼大教堂(Basilica of St. Anthony),那裡除了令人驚歎的建築,還保有多納太羅(Donatello)等人的藝術作品。如果巨大的尺寸就是唯一指標,那麼斯克羅維尼禮拜堂的表現可能會差強人意。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是什麼讓小小的斯克羅維尼禮拜堂,神妙不凡且意義重大?
喬托及其影響
這座小禮拜堂內裝飾的是喬托(Giotto,約1267~1337年)的畫作。有人說,這位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大師,實際上開創了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因為其風格影響了後來所有的藝術家。
/ 將人性引入藝術 /
他的主要影響之一在於刻畫人類情感方面的獨創性。(他的友人、同時代的但丁,在詩歌方面也有類似的貢獻。)
喬托之前的基督教藝術以聖像畫為主。那些都是偉大的藝術作品,著眼點是基督的神性——傾向於樣式化、靜態化,而不突出人性的一面。喬托將人性引入了基督教藝術。
舉例來說,如果我們看一看這座禮拜堂中的《金門相會》,就會看到安妮(聖母瑪利亞的母親)在久別重逢後趕忙親吻歸來的丈夫約阿希姆。從他們面部的局部可見,他把她拉向自己,而她則非常溫柔的親吻他。這裡有著人間之愛,而不止是「聖母抱子」或「哀悼基督」等神學經典場景。
/ 為神而藝術 /
在喬托這裡,將人性引入藝術,似乎還具有深刻的神學含義。可以這樣說,這不是「為藝術而藝術」,而是「為神而藝術」。這座禮拜堂中的藝術品,表達了太多令人著迷的神學理念。
僅舉一例:在禮拜堂的兩端(西側和東側),面對面的是被天使環繞的聖父上帝和處於「最後審判」中心的基督。藝術作品本身令人歎為觀止,但更有趣的是畫面中傳達的深刻神學思想。聖父和聖子隔著小教堂的中殿面對面,他們形成了彼此的鏡像!這裡的聖父上帝,並不是一位滿頭銀絲的老人——就像聖誕老人前身、無神論文學經常取笑的「老天爺」(the old man in the sky)那樣。
相反的,像基督一樣,上帝形象年輕、風華正茂,可以說是青春永駐。這與駁斥「老天爺」說法的各種《聖經》參考文獻當然是一致的,最有力的例證來自基督在《約翰福音》中所說的:「人看見了我,就是看見了父。」(《約翰福音》14.9)換句話說,聖子和聖父是彼此的反映。
不過,撇開有關上帝本質的神學大哉問不談,最近我參觀這座禮拜堂時,最吸引我的還是人物之間的關係,比如約阿希姆和安妮的親密,還有猶大在客西馬尼花園(Garden of Gethsemane)親吻基督時的表情,以及喬托創作的十四幅肖像畫——通道北側是七種惡習,面對著南側牆上的七種神聖的美德,主題也兩兩呼應。
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僅是十四幅畫像本身,還有其創作宗旨,那就是對症下藥。
七美德與七惡習
喬托畫筆下的七種美德和致命惡習,並不完全符合教宗葛利果一世(Gregory the Great)或聖湯馬斯‧阿奎納(St. Thomas Aquinas)列出的清單(阿奎納列出的美德和惡習是但丁詩作《神曲》的基礎)。根據專家朱利亞諾‧皮薩尼(Giuliano Pisani)在其著作《斯克羅維尼禮拜堂》中的說法,喬托受到了現已被人們遺忘的神學家——帕多瓦的艾爾伯圖斯修道士(Friar Albert of Padua,又稱大阿爾伯特)的影響,而修道士本人尤其受聖奧古斯丁神學(Augustinian theology)影響。
這套畫作的定位在於產生治癒效果。它所依據的醫學原理稱為對立原理(the principle of opposites)或相反學說(the doctrine of contraries)——在古希臘醫聖希波克拉底看來,疾病是由身體的不平衡引起的,只有應用相反的原理,才能糾正這些失衡(即讓病人康復):如果發燒,就需要採取降溫措施;如果發冷,就需要加溫。因此,走在斯克羅維尼小禮拜堂的通道上,當我們面朝北,看到的是某種惡習;但轉向南面,面對它的即是對治之法——可抵消惡習的美德。省思一種惡習的各個方面,會增強人的自我意識和對人類生活這方面的厭惡;之後,如何擺脫這種惡習的控制,就在對面的畫中展現。
因此,這條畫廊不僅具有美學價值,還具有道德和精神價值。
在這裡,我們有七種惡習——四種基本惡習和三種精神惡習,面對著它們所對應的美德。它們都是什麼呢?如下表所示。
(根據古典哲學和基督教理念,成就四種基本美德就能進入伊甸園,成就三種精神美德就能進入天堂。)
順便,請注意,上表的排序不僅橫向有關聯,縱向也合乎順序:愚蠢會被謹慎所抵消,但如果不被謹慎抵消,就會導致不穩定;不穩定又會導致憤怒,依此類推。最終,如果我們妒忌其他人,就會對自己不抱任何希望。
舉例:愚蠢和謹慎
讓我們看看「愚蠢」和「謹慎」這第一對組合,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愚蠢」在拉丁語中是「stultitia」,它不僅僅意味著愚昧,還表示漫不經心、不理性且不恰當的持續行為;包括不明智的決策和缺乏智慧、甚至沒有常識的狀態。
現在,我們看看「愚蠢」與「謹慎」這兩幅畫。我們看到什麼?
我們看到一個男子,他的身上有許多缺乏理性或智慧的特徵:他身材臃腫,沉迷於感官享樂;站姿稍微向上傾斜,並不端正;他頭戴誇張的羽毛冠,好像是給自己加的冕;身後還有一束孔雀羽毛,好像他自認為是重要人物或王室成員。腰帶上掛著的小撥浪鼓叮噹作響,就像強迫症般,努力吸引著人們的注意;他的嘴巴張著,表明他的無知——一種漫不經心;腳上沒穿鞋——動物都是這樣;右手拿著一根形狀不規整的大棍子,暗示著他訴諸蠻力、毫無技巧(比方說,用劍)。總之,這個男子擁有人類不應該擁有的一切。
看看這個人物,那是你嗎?我們在這幅畫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嗎?如果看到了,那麼我們已深陷心靈困境!
當轉向另一面時,我們看到了解藥、良方!在這裡,我們看到了與Stoltezza(愚蠢)相抗衡的Prudenza。「Prudenza」是拉丁詞,在英語中譯為「謹慎」或「智慧」。它指的是在決策時謹慎、明智並表現出良好判斷力的品質或美德,指的是在仔細考慮後果、深思熟慮的評估不同選項的基礎上,作出正確選擇的能力。
在這裡,我們看到坐在書桌後面的女士;她正在探究、學習,顯然在抵擋愚昧無知或不思進取。書桌是書房的一部分,書房優雅而有條理,暗示著秩序和決心。她的右手拿著羅盤,象徵科學;左手持一面鏡子:她正在遵循古典主義的核心教誡——「認識你自己」。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必須進行某種形式的自省,看到真實的自己,也就是我們在神眼中的樣子。此外,請注意,與《愚蠢》中的男子不同,她的頭略微前傾——這是一個善於傾聽而不是多言的人的典型角度。那麼,這裡就是補救之道。
我們還可以解讀下去,但正如皮薩尼指出的,關鍵在於「謹慎療法是針對善惡不分而採取的補救措施,它使我們能夠繼續前行」。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一開始就不知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們又怎能在神召喚我們過的心靈生活中獲得成長呢?
那麼,是時候看看所有十四幅畫面,來檢視我們成長得如何了!也看一看對治惡習的這些解方吧!
原文:Giotto's Paintings of the 7 Virtues and 7 Vices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作者簡介:
詹姆斯‧塞勒(James
Sale)是培訓師和創意總監,詩人,近年任英文大紀元特約撰稿人。其公司Motivational Maps
Ltd.致力於協助提升績效,在16個國家有上千客戶。塞勒迄今出版了五十餘本有關管理和教育的著作,由各大國際出版商如Routledge等出版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