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與月的對話】 富而有德最不易

在教育界多年，深深體會到「有錢的孩子更難教」。

初入教職，到貴族私校教書，就大感挫敗。如有學生大剌剌直言：「我媽媽說我們付學費就是大爺，所以老師要聽我們的話。」也曾在同學表現不錯時，請學生喝珍珠奶茶被嫌棄：「老師我們不要珍珠奶茶啦，我們要芒果歐蕾冰沙。」乍聽之下難以忍受，然而同學又是非常真誠、帶著無限渴盼的眼光對著老師這麼說，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後來與一個住在那個學區的朋友聊起，她嚴肅地說：「有錢的孩子很難教！」

金錢至上 問題叢生

朋友一一分析：「這些小孩從小就知道，因為爸媽沒空陪他們，所以他們可以在物質上予取予求。因為爸媽可以用錢擺平很多事，所以他們生來就享受到養尊處優的待遇、高人一等的服務；而且這一切，完全不需要他們付出一絲一毫，就可以白白獲得，難怪他們不用什麼禮貌、不用心存感恩，一個個都要趾高氣揚、目中無人了！」

後來在教學上處理許多同學問題時，唯恐我年輕氣盛，學校的主任苦口婆心地對我說：｢我在教育界這麼多年，老師的地位今非昔比了。以前的時代，部長級的孩子我都教過。那些小孩一犯錯，父母都是恭恭敬敬、誠誠懇懇，帶著孩子過來請老師原諒，立正一旁聽老師訓話……現在很多有錢的家長，態度不一樣了。」

由於這些父母以物質換取情感，孩子除了唯我獨尊、對環境與他人容忍度低，沒有安全感之外，最常見的班級問題就是，孩子不知如何與人相處，卻又極渴望獲得肯定與友誼。於是拿大筆金錢請客、帶稀奇物品引人注意，卻總因自信心不足，無法擁有真正的朋友，導致時生欺騙糾紛、常感沮喪憤怒者有之；或是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想藉此獲得地位，討好同學，卻因謊言不斷被戳破，被孤立排斥者有之……而家長總是自恃地位不同，百般維護。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屢生狀況的孩子，班遊時帶酒到遊覽車上「分享」，使幾位同學喝醉致吐；或帶兒童不宜的暴力血腥書籍到班級傳閱，被老師查到後通知家長，任職公司高階主管的母親卻視若平常的說：「我們家都是開酒來招待客人」、「書是我刷卡買的，當時沒看清楚，請老師不要責罰」，令人氣結。父親也盛氣凌人地數落我：「不要以為我在學校董事會沒有影響力，我可以讓妳丟工作……像妳這樣的老師，沒有學生畢業後會再想到妳！」

最高境界 富而好禮

後來我在校長多次挽留下，毅然離開那所學校，到一間偏遠的地方代課，深感天壤之別：孩子不但單純可愛，聽話又尊敬老師。偶然請一次客，他們都歡天喜地，乖巧的模樣惹人疼愛，讓我也由衷開心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幾年後一天跨年的夜晚，才剛過12點，就接到當年那個孩子打來的電話問候。雖然僅有短短幾句話語，聽起來成熟了許多。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只有連道「新年快樂」，放下話筒後，不禁感謝老天透過這通電話，讓我又重拾對教育的信心。

正如《論語》中所載：子貢問：「貧窮卻不卑下諂媚以求，富有卻不驕奢淫逸，這樣的表現如何呢？」孔子回答：「可以了，但是還比不上安貧樂道，富貴卻愛好禮節的人啊。」（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說到底，貧窮與富貴都不是真正的問題，最可貴的是人的品格不因此受影響，而日益向上。最可悲的是貪圖非分之財，或是不好好珍惜，步上違紀亂法之途。有錢人家的孩子闖禍，屢登社會版頭條；從兩年前在網上炫富、駕百萬名車玩樂的大學生酒駕車禍，釀成4命，粉碎了一個幸福的家庭，還有在媒體上因拍攝不雅照而聲名大噪，一年揮霍700萬的富小開，到近期鄭捷冷血殺人與柯震東吸毒事件，物質富裕下的罪惡衍生，難道還不值得我們警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