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照光點】人生難得

那是一個代班的星期，我暫代同事，前往照顧一位年長的女士。她是一位曾罹患胃癌的阿姨，現已康復，但仍需有人陪伴。我的工作是每天花一小時陪她看看電視、讀報紙、聊聊天、散散步，協助她打發時間，也觀察她的身心狀況。

一開始，她給人的印象安靜、有禮，不多話，但在熟悉之後，我發現她其實很樂於分享。她是一位篤信佛教的修行者，至今已有二十年，每日早晚課誦從未中斷。即使只是門診看病，她也會事先查閱農民曆，避免與佛教的齋戒、佛事日衝突。這些對我而言原本較為陌生，但經她解釋，覺得也頗有其道理與規律。

她談吐平穩，說話有條有理，不疾不徐。我們談話的內容很廣泛，有時談日常瑣事，例如她早上吃了什麼、天氣變化如何；有時也聊新聞報導，甚至是一些佛教典故。她會說到自己年輕時如何接觸佛法，如何從中找到穩定的力量，也分享自己面對疾病的經歷與轉念過程。

她提到罹癌時的情形沒有太多情緒波動，說當時只是順其自然的接受治療，也同時堅持誦經，並沒有刻意去對抗或逃避。她說：「身體不過是臭皮囊，早晚都要離開的。真正重要的是心，要自在，那才是真正的健康。」她的語氣平靜，彷彿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每天的一小時陪伴時間過得很快，我們從日常生活談到信仰實踐，從電視節目談到她所誦讀的經文內容。她講得很淺白，強調修行不在形式，而在日常心態。例如她說，「誦經不是目的，而是要提醒把自己放下。」這些話語簡單直接，但也耐人尋味。

七天很快過去。最後一天，她準備了一本經書送給我，說是希望與我「結個善緣」。我接過書時，她說：「人生很難得。能這樣認識，就是一段緣。」她說這句話時神情平靜，語氣自然，讓我記得特別清楚。

那位阿姨並不是一位宗教師，也不刻意傳教。但從她的生活方式與態度中，可以感受到一種穩定、淡然的力量。她面對病痛，不逃避也不悲觀；她看待生死，不慌亂也不消極。她沒有特別的條件或背景，但在她的日常裡，展現了修行的內涵。

這一週的短暫相處，對我而言是一段特別的經驗。我原本只是接下了一份臨時的工作，但最後卻獲得了更多的思考與啟發。她送我的那本經書，我一直留著，每當翻閱時，就會想起她說的那句話：「人生很難得。」是的，人生難得，每一段相遇都很難得，值得我們好好省思與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