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清平調》 盛唐詩樂的巔峰(上)

李白《清平調》記載了唐朝輝煌的一幕:尊貴的 皇帝,傾國的貴妃,盛開的牡丹,美不勝收的歌舞。圖為日本狩野山雪繪《長恨歌圖卷》(上卷)局部。(公有領域)
李白《清平調》記載了唐朝輝煌的一幕:尊貴的 皇帝,傾國的貴妃,盛開的牡丹,美不勝收的歌舞。圖為日本狩野山雪繪《長恨歌圖卷》(上卷)局部。(公有領域)

文/蘭音

這大概是大唐最唯美的一幕:宮苑深深,月色溶溶,雍容華貴的牡丹綻放芳華,躊躇滿志的天子與傾國傾城的妃子共遊賞花,最頂級的歌唱家,即將率領梨園弟子以樂舞助興。

這場月下盛宴,匯集了世間最尊貴的人與事,唐天子卻感到一絲遺憾:「賞名花,對妃子,焉用舊樂詞為?」他想到了那位號稱「謫仙人」的翰林供奉——李白。誰知,這位謫仙在宿醉未醒的狀態下,奉詔入宮,並援筆立成。只見金花箋上洋洋灑灑題寫著《清平調詞》三章:

■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杆。

花與人、仙與凡 交互輝映

古人詠牡丹、楊貴妃的佳作迭出,讚牡丹風華,有「唯有牡丹真國色」之句;讚貴妃姿容,有「雲鬢花顏金步搖」之句。而將牡丹與貴妃交互描寫,以花喻人、以人擬花,達到「花面交相映」的神妙境界,當數詩仙李白的三首《清平調》。

組詩第一首,李白以花王牡丹和女仙之首西王母,讚美楊貴妃豐豔無雙之美與超凡脫俗之韻。開篇七字,「雲想衣裳花想容」即千古名句,通過雲與花兩個飄渺柔美的意象,分別比喻楊貴妃的衣飾和容貌。

「想」,即聯想、 遙想,是句中點睛之字。詩人結合現實情境,仰觀飄渺靈動的流雲,便聯想到楊貴妃飄逸出塵的華服珠飾;瞭望紅白爭豔的繁花,就聯想到楊貴妃天生麗質的玉顏。本是詠美人,卻先詠景物,既是比興,又是借喻,將楊貴妃窈窕翩然的風姿描繪得形神兼備,如真如幻,亦人亦神!

帝妃月夜賞花,選擇了絕佳時機。當夜色漸濃,暖風徐徐溫柔,花枝隨風搖曳,倍增風采;薄霧臨花凝珠,花瓣映月生輝,越加明豔。春風拂過欄杆,彷彿因眷戀牡丹而來;露水晶瑩圓潤,彷彿為潤澤牡丹而生。

風露憐花,恰似帝妃間的深情;女子如花,牡丹之嬌進一步襯托楊貴妃之美,而它有幸在得天獨厚的環境中盡情綻放芳華,也暗示了楊貴妃在盛世唐宮中「三千寵愛在一身」的美滿姻緣。

第一首的後二句,運用西王母的典故,展現楊貴妃翩然如仙的風度。群玉山、瑤臺,乃西王母之居所,而西王母乃女仙之首,更能彰顯楊貴妃在人間的尊貴地位,以及豔冠群芳的美貌程度。

詩人用「若非、會向」一組關聯詞珠聯前後兩句,加強讚美的力度:如果不是在群玉山頭所見的仙子,那就是在月下瑤臺才能相遇的神女。「月下瑤臺」,同時呼應月夜賞花的場景,又不著痕跡的營造出楊貴妃月下美人的清麗形象。整首詩中,虛和實、花與人、仙與凡,交互輝映,意境自然渾融,句句皆是神來之筆。

漢宮飛燕 烘托傾國傾城之美

後面二首同樣精采迭出。從整體來看,第一首詩貫通天地,以神仙勝境烘托人間樂土,拉開帝妃賞花的序幕;第二首詩聯結古今,以巫山神女、漢宮飛燕,讚美楊貴妃傾國傾城的美麗。起句「一枝紅豔露凝香」,呼應第一首「露華濃」之語,描摹牡丹花含露凝香的曼妙姿態,而且這是百花叢中最紅最豔的一枝,不正是代表了楊貴妃冠絕後宮、超越塵俗的美嗎?

接著,李白講述楚王夢遇神女、求而不得的故事,唐天子卻在現實中擁有楊貴妃這樣天仙般的美人,是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而且楚王以君王之尊,仍不免「枉斷腸」,這就更加反襯帝妃相偕賞花的和美與歡洽。

巫山神女畢竟太過飄渺,那麼世上是否還有其他女子,能和楊貴妃媲美呢?詩人用一組問答,將讀者思緒引向漢朝宮廷。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體輕貌美,能歌善舞,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了,但她必須在剛剛完成精心修飾,容顏最為嬌豔燦然的那一刻,才能和楊貴妃有幾分相似。詩人通過飛燕新妝,暗示楊貴妃具有不加雕飾的天然純淨之美。

李白以含露凝香的牡丹花,比擬楊貴妃超越塵俗的美好。圖為清程琳繪《花卉冊》之《牡丹》。(公有領域)李白以含露凝香的牡丹花,比擬楊貴妃超越塵俗的美好。圖為清程琳繪《花卉冊》之《牡丹》。(公有領域)

感慨:美麗容色保持幾載?

第三首詩,詩人的視角從仙境和歷史轉回現實的沉香亭下。牡丹豔麗無雙,楊貴妃容光絕世,「兩相歡」營造出名花與美人渾然一體的完美意境,不僅花與人充分展現各自的美好,在天子眼中更是一大賞心樂事。因而,唐天子生活在盛世中,賞名花、對妃子,尊享人間福分,自然笑顏常在,神采飛揚。(下週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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