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荒亂象生 學者:重新檢討禽流感撲殺機制

國內雞蛋產銷失衡，隨著蛋量減少、蛋價漲，各通路呈現空前混亂，甚至出現傳統市場白蛋高過超市洗選蛋的現象。經記者3月底實地走訪台中三家傳統市場詢價，一般白蛋價格從67元到100元都有人賣，其中不乏從產地直接叫貨的盤商，在到貨量並未大幅減少情況下，蛋價仍是強硬喊到80元、90元，所謂批發價55元實際已成了「參考價」。

對此，農委會指出，民眾預期心理增加購買需求，其中有些可能是假性需求。至於批發價跟市場價格落差大，農委會說明，因批發價是交易的參考價格，個別交易還是回到買方跟賣方本身議價決定，實務上若蛋源多時，就會依照參考價格交易，甚至蛋源多時，有減價購買的，這是市場機制的反映。現在供給小於需求，因此出現加碼購買情形。

為緩解缺蛋，近期除了從澳洲進口500萬顆雞蛋已陸續在各通路上架，農委會表示，將藉由6大短、長期措施進行解決，包括積極協調蛋商、加工業者調度雞蛋；持續進口雞蛋；辦理蛋品冷鏈計畫。中長期爭取特別預算輔導禽舍轉型，推動開放式禽舍改建為非開放式、密閉水簾環控雞舍；辦理蛋中雞場增產獎勵計劃，加速更新母雞群，及持續辦理專案進口蛋種禽，適時調整種雞業者增加蛋種雛雞數量。

記者3月底實地走訪台中三家傳統市場詢價，一般白蛋價格從67元到100元都有人賣。（黃玉燕提供）

除了禽流感  政府忽視COVID-19的影響力

針對缺蛋，農委會主委陳吉仲提出包括低溫、禽流感與產能調節換羽隻數增加等綜合原因，影響到雞隻育成與產蛋率，並陸續回應外界，「去年就知道雞蛋生產量及需求有差異，但為了保護小農，想透過加工廠的調度滿足需求，沒想到H5N1的影響太大」等說法。

對此，東海大學畜產與生物科技學系系主任陳盈豪加碼指出，「除了禽流感因素，過去兩年COVID-19疫情，因消費者活動減少，致使很多餐館歇業及學童午餐歇業，造成雞蛋滯銷而連帶使一些產蛋母進行淘汰，也是造成缺蛋的重要原因，但似乎被官方忽略了。」

陳盈豪表示，2021年不少學校、餐廳都因受疫情影響減少了蛋的需求，在「包銷制度」的產銷關係下，蛋商一聲「堵蛋了!」，蛋農也只能配合蛋商淘汰雞隻以求生存。因此，他認為缺蛋情形，應在前年就已出現，只是當時台中尚未感受到，但是北部人口多，缺蛋情形早已隱然浮現。

對於雞蛋產銷的調節就像即時籌組國家口罩隊迎戰武漢肺炎疫情一般，陳盈豪認為，政府對於缺蛋危機之所以沒能「提早佈署」，恐怕不能排除與有些「黑數」而影響「數據」收集的準確性有關。

傳統市場白蛋一粒難求，小農土雞蛋跟著水漲船高，一台斤超過135元以上。（記者黃玉燕／攝影）

「一律撲殺」機制  並非適合每個國家

談到「一律撲殺」，陳盈豪表示，今年禽流流致死率更高，因為是高病原性的，我國的防疫政策都是防檢局在主導，做法都是參考仿照國外，只要一隻發病陽性反應就整場通通撲殺，「但這樣的機制是需要被重新檢討的」。

他說，因為台灣的雞場通常是聚落形式，尤其彰化縣是台灣蛋雞重鎮，依畜牧類農情統計調查結果: 111年底彰化蛋雞場912場，飼養蛋雞約2千萬餘隻(亦即台灣生產雞蛋約每2顆蛋其中有一顆來自彰化)，就如彰化的芳苑與大城鄉，光是芳苑鄉案例場半徑3公里就有211座雞場，大城鄉案例場半徑3公里584家禽場，禽場之間的距離都很近，其中一場爆發，官方會針對三公里內雞場進行監測，因此一家有事周遭也會有事，就如同確診covid-19會被匡列起來。而雞隻一旦全被撲殺，農民就會沒有收入，被連累的農場將是一串。

相較於台灣，美國、英國雞場之間相隔皆在十公里以上，每棟雞舍也有相距約1-2公里，一座雞場中標完全撲殺且消毒即可控制疫情。陳盈豪認為，台灣的國情及地理環境與歐美不一樣，不太適合完全仿照。

他說，就像COVID-19之前也是高規格處理，後來就漸漸放寬，禽流感也是一樣，其中也是有具高免疫力雞隻通通被撲殺，後代就都禁不起考驗。因此主管單位在政策面上，需要去考慮到這一點。

陳盈豪強調，對於遭整場撲殺的雞場，雖然政府有給部分的補助，但是眼前仍有缺雞情形，可能有些蛋雞農通常只會把死雞處理掉，其餘正常或熬過的雞還是可以繼續生蛋。

「其實也殺不完，消費者也是受害者，蛋價越來越高。」他呼籲，政府應召集產官學三方一起集思廣益，用比較符合比例原則的做法。

為緩解缺蛋，近期除了從澳洲進口500萬顆雞蛋已陸續在各通路上架，價格低於70元，超市貼出限購一人一盒。（記者黃玉燕／攝影）

產蛋率低   不排除與飼料品質與有關  

從產蛋率來看，陳教授也指出，農場為維持經營面，通常都要維持8成以上，高峰要到92%，若是低於70%，就是不符合經濟效益，因為飼料錢就吃垮了。

因此，一旦產蛋經濟效率低，蛋農會採取兩種機制，一是淘汰，但現在缺雞大家都不敢淘汰，就會給雞隻第二春，就是讓雞隻換羽，不過產蛋高峰的產蛋率要再打九折、所以第二產蛋期的產蛋高峰剩下約八成；另外，若蛋雞第一產蛋期是可以維持十個月，第二產蛋期就剩下八個月。

但是最近因為缺蛋，也可能讓蛋雞進入第三春，也就是非常時期，因為沒雞就沒蛋。且蛋農也會怕客戶跑掉，所以可以少量供給，卻不能完全沒有蛋。

不過，現在是賣方市場，蛋農有蛋不一定要給蛋商，蛋商也要搶蛋，誰的價錢高我就交給誰，蛋農也在其中受惠；但是這也造成目前蛋價市場很亂，有的地區飆到百元以上。

談到台灣雞隻產蛋率偏低，陳盈豪指出另一項被官方忽略的因素，就是與「飼料品質」有關。

他說，現在大家焦點都在禽流感，卻忽略了飼料品質的問題，「飼料發霉產生黃麴毒素，一般肉眼看不出來，這有國家標準，要做到零檢出不容易，而黃麴毒素與產蛋之間卻有著絕對的關係，因為毒素會影響蛋雞的卵巢而下不了蛋」。

他指出，台灣雞隻使用的飼料多數來自美國，這幾年因為肺炎疫情，不時傳出海運塞港情形，這樣導致飼料要拉長放置船艙內的時間；在高溫潮濕下，通常要求飼料廠進貨要在二周內吃完，但現在運輸過程加上塞港，或許要拖到三個月才能進來，這樣飼料品質已經很難掌握了。

加上黃麴毒素的檢驗費很貴，飼料廠雖然隱約知道飼料品質可能有疑慮，但並不會主動告知客戶，客戶也多半是信任供應商，於是「塞港」這個環節被忽視了，「但飼料真的不會壞嗎?」

政府祭出禽舍轉型，推動開放式禽舍改建為非開放式、密閉水簾環控雞舍的做法，陳盈豪對此表示肯定。（陳盈豪教授提供）

密閉式雞舍的好處  應向雞農積極說明

針對政府祭出禽舍轉型，推動開放式禽舍改建為非開放式、密閉水簾環控雞舍的做法，陳盈豪對此表示肯定，不過政府若能有更積極的作為，亦即主動出擊會，例如，協助傳統蛋雞場新蓋雞舍牧場登記證重新申請之時程等，將會獲得更多響應。

「一般要達到經濟規模要至少二萬隻雞以上，平均一隻要分攤一千元，約六、七年前一位雞農跟他說，至少要兩千萬，政府補助至多一千萬，貸款一千萬，要逐年攤提，但是若蛋價長期低迷，現在只能養家糊口，要如何攤提」? 他呼籲政府要把癥結找出來。

陳盈豪表示，其實密閉式雞場的好處很多，若是他會對雞場業者說，「產業本來就要升級，不能用了50年的雞舍都不改變，且雞舍約兩、三個月才清理糞便一次，密閉式的可以隨時處理掉，這樣環境也改善了。」

再者，他也會以現在缺人工進一步說服雞農，「密閉式水簾雞舍都自動化了，省人力，每天就是去巡視一下，而且只要在控制室監控螢幕就可以了。」相較於舊式雞舍，「人家會認為養雞沒前途，但是如果改成密閉式自動化，這個行業就有尊嚴了」。

「而且雞舍外觀並看不出裡面是啥，周圍環境綠化，外人會以為是工廠，因為沒有蒼蠅，麻雀，生物安全提高；由於雞隻沒有汗腺，其適合環境溫為21℃，雖台灣炎熱季節，因雞舍有溫控，蛋雞採食量正常，且減少能量用於喘息散發體熱，自然地飼料換蛋率變好、產蛋率提高、雞隻死亡率低、蛋殼品質佳，好處真的很多」。

另外還有一項是政府未做的，就是政府沒用「數據」去說服雞農。陳盈豪建議政府，可以找產學一起合作，就是在同一個場域中，用傳統雞舍與密閉式水簾雞舍做比較，以相同的地環境、飼料與管理人員去對照，試驗結果，密閉式若比傳統利潤多個幾趴，符合投資報酬率，以最短時間年償還借貸，就能有力的說服蛋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