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飯 ——連結我與母親的情感與回憶

煮飯這件事，對很多人來說也許是很平常的小事，但對我來說卻是連結了我與媽媽之間的情感與回憶。
 
記得小時候，因為我爸爸有嚴重的胃出血，都無法出外工作，為了帶大四個嗷嗷待哺的小孩，所以媽媽只能一肩扛起經濟的重擔。媽媽他只有國小畢業沒念過什麼書，一個女人家也無法負擔粗重的工作，媽媽所能做的工作實在不多，為了生活她只能選擇「到人家家裡幫忙煮飯」來賺取微薄的薪水貼補家用。

「到人家家裡幫忙煮飯」在當時的社會價值觀下，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而且父親是家族裡的長男，媽媽當時嫁給爸爸時，是多麼風光的長男媳婦，如今也只能拋棄自尊，為家裡做出犧牲。
 
有次媽媽眼角泛淚，手還不斷的抓著衣角，遲遲不敢踏出家裡後門，媽媽害怕，如果讓鄰居看到她到人家家裡煮飯的話，會招來多少的閒言閒語。

當時我走到母親的身旁，握住她的手跟她說：「媽，不要哭，我長大賺大錢後會好好的孝順你。」媽媽聽完這番話後拭去眼淚，深吸一口氣摸著我的頭說：「乖，媽很快就回來，回來我就煮飯你們吃。」然後轉身打開了門，堅強的走了出去。

長大後她跟我說：「人只要不偷不搶、不要犯罪，正正當當，什麼工作都一樣，就算是到人家家裡煮飯又如何，這也是當時能夠幫助家裡經濟的唯一方法，我們無法選擇生活，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堅強的活下去。」我的母親她讓我看到了樸實無華的真實力量。

媽媽透過日常生活的煮飯，總是帶給我許多人生的體悟以及正確的價值觀。從國小開始，清晨四、五點我就會爬起來念書，而媽媽早期都陪父親到醫院看病，沒什麼時間可以陪小孩子，所以知道我會早起，也就跟著爬起來，然後到廚房煮一碗荷包蛋湯加上醬油，那碗蛋包湯雖然很簡單，但那味道卻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媽媽讓我一邊念書一邊吃，然後就會坐在我旁邊跟我聊聊天，她跟我提起她因為忙於照顧我爸爸跟家裡，都沒有去看過電影，所以希望我以後有機會能夠帶她去看場電影，母子倆談天說地直到天亮，她就會站在門口，默默的看我背著書包去上學。

她時常會關心我在學校的成績，鼓勵我要把書念好，為家裡爭口氣，說我們人窮但是志不窮。那時我只要在學校考試沒有拿第一名，回家後我都會躲到棉被裡痛哭，覺得我都辜負了媽媽的期望，但也因為這段往事，媽媽跟我的感情變得很深厚。
 
每次到了吃飯時間，媽媽總是要煮四種不同的飯菜，一種是給我們小孩子吃的，一種是給我胃出血父親的清淡飲食，另一種是給我祖母老人家吃的，最後則是媽媽她自己要吃素的素菜，媽媽為了煮一頓飯都會忙到天旋地轉。也因為她吃素的緣故，所以在煮我們的飯菜時，都無法試味道，只能憑經驗來調味。

有一次還不懂事的我，發現飯菜都沒有味道，而家裡又很貧窮也沒什麼好菜色，每餐都是重複的菜煮了再煮，於是我就發脾氣，對媽媽說：「飯菜怎麼那麼難吃，倒不如我自己煎兩個蛋配飯，還比較好吃。」

媽媽聽了我的抱怨，不但沒有責罵我，還默默的到廚房裡暗自留淚，看到這一幕，我心中充滿了對媽媽的愧疚與後悔。因為以我們家當時的經濟狀況，有時連兩個蛋都還找不到，媽媽卻可以有辦法每天弄三餐給我們吃，還有煮四種飯，對母親來說她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
 
現在只要我想起了媽媽，我就會親自下廚，因為這樣我可以想起媽媽煮飯的辛勞背影，從煮飯這件一般人認為稀鬆平常的事，卻可以找到媽媽給我的期望與影響，讓我心裡充滿了對她的思念與感謝。

看著瓦斯爐上的鍋子，我彷彿能夠聽到媽媽當年的炒菜聲，以及站在媽媽旁邊的我的肚子咕嚕聲，媽媽煮的飯不僅豐富了餐桌，也豐富了我的人生，在我的心裡，煮飯時候的媽媽讓她「從裡面漂亮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