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好心情

一九七〇年，紐約。

下班後，我坐上開往紐澤西州的公車回家，擁擠的車廂裡空氣不佳，加上整天疲累工作，讓我沉沉睡去。驚醒時，車子已經過站，我無奈下車，打電話請正在實驗室工作的太太開車來接我。我們吃過飯後又一起回到實驗室，她做實驗，我繼續白天未完的工作；當實驗告一段落，已經很晚了，我們開著車前往冰淇淋連鎖店，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獎賞。異鄉深夜的冰淇淋，真是終身難忘的好滋味。

孩子在台灣的成長求學過程，常讓我想起在紐約工作的時光。升學階段的激烈競爭，就像空氣不佳的擁擠車廂，令人很容易在疲勞轟炸中睡著。但是，我始終記得讓我得到好心情的冰淇淋，冰涼而甜美的簡單滋味，為一天的辛勞畫下完美句點。只是，我要如何為孩子找到屬於她們的「冰淇淋」？

於是，我和太太討論後，設法安排一些帶給孩子「好心情」的獎賞，週末一起到披薩專賣店吃全家最愛的披薩和炸雞；暑假安排孩子到美國參加夏令營或暑期學校，但隨著孩子年齡增長，進入青春期，這些能帶給她們「好心情」的事物也在變化。

女兒當時都喜歡收聽ICRT（台北國際社區廣播電台）的美國流行音樂排行榜，我也跟著一起聽，還不時一起哼上幾句。星期日的午後，一家人很新潮，二女兒貝寧按著錄音機，用卡帶錄下排行榜的流行歌曲，井井有條的編目整理，這是她口中的「精神食糧」，調劑K書苦讀的生活。

只是，就算我們做父母的用盡心思安排各式各樣的活動，想讓孩子擁有好心情，我們仍然無法完全掌握；但我們可以幫助他們承受壓力，透過多樣化的學習方法與環境，淡化對壓力的敏感度，以積極、正面的態度來面對。

二女兒貝寧國三時面臨升學壓力，每天強迫自己挑燈夜戰，我很不忍心，但也幫不上忙。我和太太有一天下班到家時，發現她穿著十分正式的外出服坐在書桌前專心念書，我們以為她準備要去參加重要活動，急忙問她，沒想到她大聲回答：「過的是什麼爛日子，穿件漂亮衣服讓自己爽一爽！」然後整理一下衣服，桌子一拍，繼續低頭念書。

一瞬間，我好像回到當年和太太一起吃著冰淇淋的情景，看著眼前穿著洋裝的貝寧，我們笑了，她找到了在「困境」中讓自己擁有好心情的方法。

尋找好心情，不只是孩子的功課，也是父母一生的功課。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心情和情緒互相影響，絕對不可能「父母快樂、子女憂愁」，或是「子女快活、父母折磨」的情況。家就如同一個連動的神經系統，連接著家人，每個成員的喜怒哀樂都會互相感應；家人又如同一株葡萄樹的分枝，在一同共享的養分中，各自結出甜美的果實。

感染彼此的喜怒哀樂，適時給自己一些甜頭，讓我們每天擁有好心情。

──摘編自《星空下的一家人：建築師潘冀的築夢教養》天下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