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人物】心如砥柱劉禹錫

貞元二十一年（西元805年），唐順宗即位，發起永貞革新。王伾、王叔文、劉禹錫、柳宗元等人是推動永貞新政的主力。然而，太子李純即位後，永貞新政即被擱置、罷黜，參與新政的主將王叔文、劉禹錫等人全被貶官。在近二十三年的貶官生涯中，劉禹錫留下大量隽永詩篇。

〈詠史二首〉之一說道：

驃騎非無勢，少卿終不去。
世道劇頹波，我心如砥柱。

這首詩講到漢朝的驃騎將軍霍去病因為出擊匈奴，立下顯赫戰功，就連跟隨他一起出征的將領也都封侯拜將。而大將軍衛青的幕僚紛紛離去，轉投霍去病，衛青府中只有少卿任安沒有離開。劉禹錫藉著前朝故事說明心境，隨著新政停擺，他的身分地位也急轉而下。雖然眾人紛紛離去，但他心志猶如中流砥柱，於跌宕激流中屹立不動。

劉禹錫遭貶後，奉命到朗州任職。這期間他寫了〈摩鏡篇〉：

流塵翳明鏡，歲久看如漆。
門前負局人，為我一磨拂。
萍開綠池滿，暈盡金波溢。
白日照空心，圓光走幽室。
山神妖氣沮，野魅真形出。
卻思未磨時，瓦礫來唐突。

詩文講的是一面明鏡因為被塵垢遮蔽，被人當成瓦礫，後經專人打磨、擦拭而光芒四射。詩人感悟到，人在世間也像是一面鏡子，本性高潔明亮，但因被紅塵掩埋失去光芒和神采，如果能堅持信念，這個蒙滿塵垢猶如黑漆的鏡子，終會綻放出明亮光芒。

劉禹錫擔任郎州司馬十一年，又擔任連州刺史七年。按照否極泰來的說法，十八年的貶官之路應該告一段落了吧？無奈，一道聖旨又將他貶到夔州。如果貶官是他既定的命運，詩歌則是他淡泊明志的見證。

一路貶官，一路詩歌，二者交匯的人生畫面，詩文已然成為畫卷上的題跋，鐫刻了一個時代的名流心際。劉禹錫來到夔州，參觀了三國時期諸葛亮建造的八陣圖，為此寫下名作〈觀八陣圖〉，其詩云：

軒皇傳上略，蜀相運神機。
水落龍蛇出，沙平鵝鸛飛。
波濤無動勢，鱗介避餘威。
會有知兵者，臨流指是非。

劉禹錫借詠八陣圖，表達自己身處困境，但壯心未泯。雖然世事人情澆漓，但他並未因挫折的撞擊，就使他跌入是非不辨、善惡不分的歧路，他依然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像諸葛亮一樣指點江山、救助黎庶。

唐敬宗寶歷二年（826年），劉禹錫準備返回洛陽，在揚州逢遇好友白居易。在筵席上，白居易寫了一首詩送給劉禹錫，其詩曰：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
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
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白居易說，也許劉禹錫的才華和詩文太過享負盛名吧！所以要遭遇一些坎坷和挫折。但是二十多年的貶官生涯也未免有些過分吧！劉禹錫就寫了一首詩〈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酬謝好友的安慰和讚揚。詩曰：

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劉禹錫領悟到，在這廣袤的大千世界，一個人的悲歡離合、坎坷遭遇都不足掛齒，能在有生之年惜時惜節、保持信念，才是最重要的。劉禹錫豁達面對人生境遇、宦海沉浮，當他經歷漫長的貶官生涯，再次回到京城長安，此時的他已不再是戴罪之身，而是榮升為大唐集賢殿大學士。挫折使他越挫越豁達，越挫越明朗。

回首看看劉禹錫的一生，細細品味他的詩作，雖然一生艱辛，挫折不斷，卻依然能將落拓的風采灑逸大唐，留下名篇典章百世流芳。他於困厄中保持正面的善良天性，是否很像大隱於朝，不計榮辱、悲歡的真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