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好作曲家的悲慘故事

【記者文華/綜合報導】

近日《南方週末》報導了被國際音樂界稱為「中國最好的作曲家」王西麟的悲慘人生,他屢遭迫害,至今他人在大陸,「作品可以演,話卻不要說」。生活在沉重的精神創傷中,以至於有人說他是個瘋子。

《南方週末》記者石岩對王西麟進行了深入的採訪,並取名《中國病人——作曲家王西麟的故事〉。文章詳細披露了這位中國當代古典音樂作曲家過去75年的悲苦歲月,和他卓越驚人的音樂才華:在生存都難以保證的惡劣環境下,他還能憑藉自學,在國際交響樂壇占有重要位置。

1995年,彼得格勒交響樂團首席指揮雷洛夫說:「如果一百年前有外星人來到地球,要用一個小時了解人類歷史,請他們聽貝多芬《第九交響曲》;如果現在又有外星人來到地球要了解人類歷史,請他們聽王西麟《第三交響曲》。」

這位幾乎沒有公開出版過唱片的中國作曲家創作過7部交響樂、5部交響組曲、10部交響詩、13部室內樂作品和若干聲樂、器樂作品,不過,王西麟的遭遇比貝多芬悲苦得多。

陽謀引蛇出洞的「壞分子」

王西麟1937年出生於河南開封,父親曾當過國民政府的縣長。少年時代王西麟在教會學校學過手風琴,於是1949年12歲的他被西北野戰軍文工團看中,進入部隊後他開始接觸西洋古典音樂和樂理,後來又在北京以及上海音樂學院學習。

1962年,王西麟畢業後分配到中央廣播交響樂團。1964年,經領導一再啟發,年輕的王西麟終於對廣播局「民族化、群眾化、廣播電視化」的文藝方針提出了不同意見。

「厥詞一出,先是開除共青團,下放郊區勞動一個月,繼而被定性為「內部專政人員」。28歲的王西麟被下放到山西,來到只有三、四十人的雁北文工團。無論王西麟如何努力改造自己,但他永遠被劃在了可靠人之外。

文革時期 被殘酷批鬥迫害

1965年冬天,下放一年後,王西麟開始整夜說胡話,大喊大叫,被確診為「神經官能症」,住進醫院。住院第6個月,「文革」開始,於是,批鬥、毒打、羞辱、一個接一個的批判會,王西麟的門牙被打掉,左耳喪失了30%的高頻聽力。直到1970年底,由於晉東南歌舞團要學樣板戲,卻找不到一個人會看譜,於是王西麟被調到山西長治,又重新開始搞音樂。

然而接下來他的命運依然坎坷。由於在檔案中屬於「內部專政分子」,誰也不要他。38歲時,王西麟結婚了。在人們的印象裡,王西麟不善言辭。

在山西下放14年後,王西麟才回到北京。42歲那年,王西麟開始自學現代作曲技巧,學勳伯格、巴托克、斯特拉文斯基、潘德列斯基……創作於1982年的交響組曲《太行山印象》第四樂章《殘碑》裡,12音體系已經運用自如。

《第三交響曲》紀念遭槍斃恩師

1957年在上海軍樂學校訓練班,陸洪恩教過王西麟半年鋼琴課。陸洪恩曾冒天下之大不韙直言大罵「樣板戲是破爛女人搞的破爛玩意兒」,陸洪恩最後被槍斃了,死的時候儀態從容,什麼樣的音樂才配得上陸洪恩強大、純淨的內心?

「我常想,『風蕭蕭兮易水寒』當年是用什麼調子唱出來的?今天的語言跟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但呼喊是一樣的。」為了創作,4個月草稿積了厚厚一疊,橡皮用掉8、9塊。10根油條、2盒涼麵是他一天的伙食。等他寫出初稿,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1999年,臺灣交響樂團團長陳澄雄邀請王西麟創作一首交響樂,表達他對即將過去的20世紀的看法。這是王西麟《第四交響曲》的由來。北京市文化局甚至給王西麟供職的北京交響樂團劃撥了40萬經費,要為王西麟辦一場個人專場音樂會。

因說大實話 一直不被重用

不過在會上,王西麟即席演講,就「20世紀最大的悲劇」說了一句在別人看來「當時不該說的話」:「和『語錄歌』一樣代表『文革』文化的『黃鋼協』至今仍在演奏。中國音樂界40年拿不出一個新作品?這是我們所有人的羞恥。」

正由於這些大實話,王西麟一直沒有得到重用的機會,甚至多年來在中國音樂學院謀不到一個哪怕是講師的教職,從1990年代開始,很多音樂學院的年輕人上門拜師,但這些人極少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是王西麟的學生,論文中也絕口不提王西麟的名字。

「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他值得成為格拉維委音樂獎這樣嚴肅獎項的得主。」10年前,當代大師波蘭作曲家潘德列斯基曾這樣評價王西麟的《第四交響曲》。「這是大師的作品……充滿火焰般的力量。」6年前俄羅斯作曲大師索菲亞•古柏多琳娜對《四重奏》和《鑄劍二章》讚不絕口。

但「牆內開花牆外香」、「出口轉內銷」的成功路徑,在王西麟身上並不起作用,至今,王西麟在中國普通民眾的認知範圍內 ,還是一個陌生的作曲家。人們不禁要問:中國還有多少人才被這樣扼殺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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