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達多辯才 兼善儒與商 ——孔門賢者子貢(下)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難道真是孔子比不上徒弟嗎?
子貢曾說過,拿牆作比喻,自己的學問只到肩膀那麼高,人們能夠窺見牆內居室的美好;孔子的學問高至數仞,一般人卻看不到牆內宗廟殿堂的莊嚴富麗。他發問是為了求知,並非和老師一爭高下,當他以使者的身分遊說列國,憑藉珠璣妙語扭轉天下大勢,印證了孔子「瑚璉之器」的論斷。
敏於辯 折衝樽俎
在子貢任職魯國時,齊相田常欲作亂,卻忌憚幾位重臣的勢力,準備派他們的軍隊攻打魯國。孔子聽說後,召集門下商議救國對策,前幾位徒弟請求出使齊國,都被拒絕了,直到子貢站出來,孔子才把重任交付於他。
子貢入齊,以「憂在內者攻強,憂在外者攻弱」為由,勸田常棄魯攻吳。齊攻魯,肯定會成功,但國君會因此驕傲,功臣會更加顯貴,毫無功勞的田常就會被疏遠;若伐吳失敗,士兵傷亡,朝中沒有強臣對抗,那麼田常的地位就更加鞏固了。田常被他說得心動,但又擔心中途轉攻吳國會遭到懷疑。子貢再出一計,自請遊說吳王,勸他攻齊救魯,這樣田常就能趁機出兵。
在吳國,子貢勸說吳王夫差:「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彊敵。」若魯國滅亡,齊國變強,將威脅到吳國安危;若吳國救魯,不僅可以自保,還能提高仁義的聲望。此時,正是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準備反攻吳國的重要時期,而吳王對於他有所懷疑,準備先攻打越國。子貢看出他的顧慮,便提議以吳王名義派越國出兵攻齊,不僅能考驗越國的忠心,還能削弱其實力,一舉兩得。
子貢第三次出使,來到越國。勾踐親自驅車拜訪子貢,恭謙有禮。子貢直言越國面臨的危機,勸他替吳伐齊,並為他謀劃戰後的復國計策。勾踐大悅,接受子貢所有的建議。最後,他又出使晉國,告知國君吳、齊即將開戰,一旦吳國勝利,便會兵臨晉國。他希望國君厲兵秣馬,未雨綢繆。布置好一切之後,子貢才安心返魯。
戰事的發展一如子貢所料,吳王敗齊,繼而兵加晉國;吳、晉爭雄,吳師大敗;越國趁機復仇,滅吳三年後,爭霸一方;魯國卻在各大國的紛爭中安然無恙。故《仲尼弟子列傳》載:「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韓詩外傳》載,孔子一日與子路、子貢、顏淵在戎山遊覽。談及個人志向時,子貢答曰:「得素衣縞冠,使於兩國之間,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糧,使兩國相親如兄弟。」孔子慨然讚歎:「辯士哉!」子貢堅守孔子的治世理念,捍衛仁義博愛的儒學精神,將一生所學行於天下。他錦心繡口,每每在危難關頭扭轉乾坤,盡顯其大智大勇!
敏於商 疏財尊儒
與同門弟子相比,子貢最特殊的地方或許是他善於經商,積累千金之富。他生於商人家庭,對理財謀利具有卓越的天賦。他還拿出自己的積蓄,在曹、魯兩國之間做生意,很快成為孔子眾多弟子中的首富,春秋末期乃至歷史上頗具影響力的一位儒商。
那麼,子貢致富的途徑是什麼呢?《論衡.知實》記載:「子貢善居積,意貴賤之期,數得其時,故貨殖多,富比陶朱。」孔子也讚他「億則屢中」。子貢善於囤積居奇,能根據外界環境的變化預測物價,通過低進高出的買賣方式獲利。而每次出馬,他都能準確把握市場的動向,很快獲得大量財富。
子貢的饒益讓他的社會地位越發尊貴,出入皆乘坐四馬並轡的軒車,攜帶厚禮結交諸侯大夫,甚至與各國君主分庭抗禮。成為天下巨富的子貢,並未偏離儒學的軌道,相反地,他利用自己的社會影響力,虔誠地行儒、尊儒,並多次慷慨解囊,資助孔子和同門遊走列國,渡過一個個難關。子貢已是學識精深的儒者,而兼濟天下的使命感,更讓他為儒學的傳揚做出功不可沒的貢獻。
返觀孔子諸位高徒,有從政治國者,如子路、子遊、冉求;有從教著書者,如顏回、子夏、子張;有隱士修身者,如原憲;還有尊儒從商者,即子貢。他們的人生道路各不相同,卻都共同豐富並發揚了儒家文化。
顏回,窮居陋巷,安貧樂道,孔子讚之以「賢」;子貢富可敵國,樂善好施,孔子讚之以「達」。孔子最推崇顏回的賢德,也同樣稱讚子貢的學養。可知儒學一門,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內容,亦是開放而極具包容性的。學問的高低、人心的善惡,與擁有的財富和聲望無關,只要懷求索之心,人人都可走進儒林藝海,讀四書五經,習文武六藝,培養儒家「仁義禮智信」的美好品德。
學問、從政、從商,子貢幾乎是一心多用,在每一方面都努力做到盡善盡美。而此三者又是相互助益,在他身上呈現完美的統一。今人把品德高尚的富商們褒揚為「端木遺風」,正是對子貢最深長的懷念。(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