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機農民 當前面臨的困境

當一陣夏日小雨飄過時，勞埃德‧特拉赫滕伯格（Lloyd Trachtenberg）張開雙臂，迎接每一滴雨水，彷彿當地多年未曾下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陣乾爽的微風在攝氏32度的酷熱沙漠中掠過。這場小雨對熾烈的日光來說，是一次短暫的消暑。

現年75歲的特拉赫滕伯格與71歲的妻子特麗‧德波伊（Terrie DePoy），在距離墨西哥邊境僅約6.5公里的亞利桑那州赫里福德（Hereford）萊恩有機農場（Laine Organic Farms）從事有機農業。獲得收入的同時，他也希望能在退休時留下持久的傳承。

但他認為這並不輕鬆。「又髒、又熱——另外你得每週七天拚命工作。」他補充道，「機器總是壞。這裡需要修一修，那裡又出新問題。」

他們努力且機智的工作，付出的時間遠超最初預期。他們的工作體現了一個信念：自然會公平回饋相應的付出。「你投入多少，就會收穫多少。」德波伊表示。

理想的生活方式：有機農業

在2004年開始經營農場之前，特拉赫滕伯格和妻子便對園藝充滿熱情。這對他們而言是一項健康的活動，使他們始終能與土地維繫連結。

特拉赫滕伯格和德波伊認為，自己在養殖動物和使用有機方式種植作物方面是「熱愛者」，而非「痴迷者」。

他們樂於看著種植的植物在自然環境中茁壯成長，使用的灌溉系統每分鐘從農場天然水井中泵出15加侖（約56.7公升）的井水，並看到開花的洋薊，以及西瓜、蘆筍和綠葉蔬菜，在施有畜禽糞便和魚油的土壤中盎然生長；也喜歡見到母雞在戶外咯咯叫，公雞在雞舍裡打鳴，豬懶洋洋的在泥坑中打滾，而農場飼養的牛則自由的在田間漫步。

2025年6月25日，勞埃德．特拉赫滕伯格（右）與妻子特麗．德波伊在萊恩有機農場合影留念。（攝影／Allan Stein）

特麗．德波伊與一隻名叫諾瑪．吉恩的成年母豬。（攝影／Allan Stein）

特拉赫滕伯格堅決反對化學和製藥公司，以及這些公司與大規模農業及批發零售食品產業的關聯。

他曾是一名心理健康治療師，直到2000年退休。他還曾擔任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牲畜質檢員，並負責新英格蘭地區六個州的相關工作。

通過這段經歷，特拉赫滕伯格獲得了關於有機食品的知識，並堅信其相較於許多超市所銷售的加工和受化學汙染的產品，更為健康。

他說：「我們最初只是以有機的方式種植自己吃的作物，但沒有任何認證。我們決定，這就是我們要走的路了。」

特麗‧德波伊在密西根的一個農場長大，最近從護理行業退休以後，專注於有機農業和健康生活。

據她表示：如今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加工食品的危害，特別是其對健康的影響。有機農業為現代農業提供了一種自然的替代方案，而現代農業往往將利潤置於健康之上。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儘管許多同等規模的小型農場在整個行業發展過程中面臨困境，但萊恩有機農場仍設法維持了盈利。

特拉赫滕伯格手持有機種植的大蒜。（攝影／Allan Stein）

他說；「我們的平均盈利足以支付農場的所有開銷，包括飼料一類的東西。我們賺的錢足以應付這些開支。在去年之前，所有資金都是我們自掏腰包。而現在我們開始進一步擴展了。」

特拉赫滕伯格認為，聯邦政府的補助金和稅收優惠項目，會較偏袒規模較大的有機農場，而非像他們這樣的家庭農場。

「如果你只有20英畝（約8.3甲）的土地，那你就被歸為小農戶。」他說，「你拚命爭取，但你就是不夠大，不夠『標準』，不夠『合格』，所以你得不到那些優惠。」

面臨挑戰：繁瑣官方程序

消費者對有機產品的需要增加，支出也隨之增加。這種需要的增加促成了有機農業的發展。而這樣的發展是在諸多困境之下達成的。首先，要面對包括大額的認證成本及不斷上升的營運成本。特拉赫滕伯格提到，若非成本不斷上漲、產量比現代農業低，以及繁複的官方文書工作，有機農業幾乎可以說是理想的生活方式。

多年來，他目睹有機農業因聯邦政府的支持，以及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希望買到不含化學物質和農藥的食品，而迅速發展。但如今他與許多小農場主，卻都面臨著日益加重且昂貴的監管負擔。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官僚作風以及監管障礙，讓新農戶開展有機農業面臨許多挑戰。

每年，有機農民需投入數千美元用於獲得FDA的有機認證，還要接受年度合規檢查，以符合嚴格的聯邦標準。同時由於通貨膨脹，農戶正面臨著不斷上漲的維護和營運成本。

特拉赫滕伯格指出，許多人發現這項工作所付出的辛勞，遠遠超過了從產出和投資中所獲得的回報，這使他們在決定是否從事有機農業時再三權衡。

「有機耕作需要較多的勞動，因為你不能使用化學物質。你得和雜草作戰——還得應對天氣變化。」他說。

特麗．德波伊在有機農場餵雞。（攝影／Allan Stein）

特拉赫滕伯格夫妻在有機農場查看作物。（攝影／Allan Stein）

2022年，莫莉‧恩格爾哈特（Mollie Engelhart）在德克薩斯州班德拉（Bandera）建立了「主權牧場」（Sovereignty Ranch），這是一個占地206英畝的牧場，並獲得了再生農業的認證。該牧場在溫室和田地裡種植各種作物，並養殖牛、豬、山羊和綿羊，還設有餐廳和售賣肉類及農產品的攤位。

恩格爾哈特表示：一方面，有機農業避免使用化學農藥和化肥等合成物；另一方面，再生農業的目標則是恢復和提升土壤品質、水資源和生物多樣性。

「有機認證基本上就是一張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的清單。它主要是在於不能噴灑化學物質。」她說。

「對於小型農場來說，有機認證的主要問題在於，你必須記錄每一筆種子的購買情況。這個本身沒什麼問題。但如果你是個市場型農戶，種植200種不同的作物，那要追蹤這麼多種子的來源就非常困難了。」陳年有機種子則可能帶來更多問題，因為其記錄或不完整，甚至缺失。因此，農民除了提交相關文書材料外，還需要提供一份宣誓聲明。

恩格爾哈特表示，整個過程都將非常耗時。恩格爾哈特認為：

額外的文書工作和政府監管對小型有機農場來說，更像是一種「罰款」。「法規在懲罰那些採用較少化學物質的人，而大量使用化學物質卻會得到好處。」

恩格爾哈特表示，由於沒有代表有機農民的遊說團體，政府在發放補貼和提供政策支持時，往往優先考慮大型主流農業團體的利益。

她認為：更多的地方自主權，以及更少的行政干預，才最有利於小型有機農場的發展。

「農民可以種出全世界最優質的農產品，但如果人們不願再去農夫市場，或驅車前往農場，或是做出必要努力來支持我們，那我們這個行業終將會消失。」

2023年10月30日，再生農業農場主莫莉．恩格爾哈特在加州菲爾莫爾。恩格爾哈特表示，與避免使用合成物的有機農業不同，再生農業更注重恢復土壤健康、水資源以及生物多樣性。（攝影／Tal Atzmon）

高昂的認證成本

據ProduceLeaders.com報導，獲得USDA（美國農業部）有機認證的成本高昂，這使得新建有機農場以及從傳統農業轉型為有機農業的農戶，面臨不小挑戰。

與規模較大的主流農業企業相比，小型認證有機農場往往難以僅靠自然方法，維持土壤健康。

美國《2014年農業法》提供了相應的資金支持，以幫助農民減輕認證成本負擔，同時更新全國認證有機農場的數據庫和相關技術系統。

賓州州立大學推廣服務中心的研究發現，有機認證的費用根據農場規模和總銷售額的不同，大致在700到3千美元之間。這些費用包括申請費、現場檢查費，以及每年的認證費用。

「我們很早便想申請認證了。」特拉赫滕伯格同《大紀元時報》表示，「但這過程既費時，又需要進行大量政府方面的文書工作。」、「我們最初研究的時候，發現僅註冊費用就需要1萬2千美元。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一下子拿出的數目。」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維持有機認證資格還需要每年接受檢查，而這也意味著額外的自費支出。「我們得支付檢查員的費用，包括差旅、住宿——所有費用都得我們承擔。」他說。

他說，如果他們購買種子，這些種子則必須是有機或是原種傳承品種（heirloom）。「我們通常會保存所有自己的種子。一旦它們種在我們的土地上，就算是有機認證的了，我們就可以繼續使用。」特拉赫滕伯格說，「我們必須把一切都記錄在案。」

特拉赫滕伯格表示，一旦USDA批准某產品為有機產品，就意味著該產品確實符合既定的有機標準。

他也坦言，有機市場中存在很多欺詐行為。許多貼有「有機」標籤的產品實際上來自那些對有機農業監管寬鬆，甚至完全缺乏監管的國家。

特麗．德波伊抬起一籃有機大蒜。（攝影／Allan Stein）

持續性的挑戰與新挑戰

據EdenGreen.com報導，有機農業行業面臨的不僅僅是成本上漲，還有可持續性的挑戰。

USDA規定，有機農業禁止採用包括合成肥料和農藥等在內的一些常規農業用品。

有機農業技術的優點包括：改善土壤結構和肥力、減少水土流失、增加生物多樣性，以及降低接觸有毒化學物質的風險。但「有機農業需要比傳統農業用較多的土地，來生產相同的產量。」該網站指出。若管理不當，這種對土地使用的增加會導致更多森林砍伐。此外，由於灌溉系統效率較低，有機農場通常也需要更多的用水。

USDA最近決定將水耕栽培納入有機認證範圍，而這對傳統有機農業來說，構成了新的挑戰。

水耕栽培是一種不使用土壤、而是通過營養液種植作物的方法。

2020年3月，美國食品安全中心（Center for Food Safety）對聯邦政府提起訴訟，反對這一認證決定，認為水培未能滿足對健康土壤的基本要求而不符合有機標準。該訴訟旨在禁止將水培農產品貼上USDA有機標籤進行銷售。

農場幫工菲尼克斯在萊恩有機農場，從一頭剛出生的小牛旁走過。（攝影／Allan Stein）

結論

特拉赫滕伯格認為：以與自然共處的方式經營農場是一種道德責任。儘管行業中充滿重重障礙，他依然願意堅定的履行這一使命。

「從道德角度來看，這樣的投資是值得的。沒有相關背景的人是不會去做這件事的。當金錢和權力被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時，我真的非常憤慨。」特拉赫滕伯格表示。

英文報導請見英文《大紀元時報》：Why Organic Farmers Are Facing Headwinds After Years of Steady Grow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