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循常規又不偏離常規 維拉斯奎茲筆下的戰爭傳奇

這場敗仗並非恥辱,布雷達守軍面對的是當時歐洲組織最有序、2萬3千人的西班牙軍隊,其指揮官安布羅吉奧‧斯皮諾拉則是那個時代攻城戰的「最強大師」,守軍在敵軍壓倒性的優勢下堅守了九個多月。
最發人深省的是,有人決意向這些荷蘭守軍致敬,並彰顯其英雄氣概與護城技巧——這個人正是斯皮諾拉。
戰爭榮譽|Honors of War
斯皮諾拉對敵軍的卓越軍事技能充滿敬佩,遂允許荷蘭軍隊如閱兵遊行一般的撤出布雷達——他們手持武器,鼓聲震天,旗幟飄揚;他也嚴禁部下對敗軍幸災樂禍。當尤斯蒂努斯以傳統方式向他走來示降時,斯皮諾拉下馬與他平等相見。兩人一見面,斯皮諾拉便對這位荷蘭指揮官及其部隊大加讚賞。
斯皮諾拉對戰敗荷軍的禮待,成為「戰爭榮譽」(Honors of War)的重要先例——這種榮譽是授予被圍困敵軍的,面對注定失敗的結局,他們堅持抵抗至最後一刻,最後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折兵損將而投降。
四年後,斯皮諾拉從西班牙啟程,前往義大利曼圖亞(Mantua)公國指揮軍隊。與他一同遠航的名人包括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的宮廷畫家、時年25歲的迪亞哥‧維拉斯奎茲(Diego Velázquez)。維拉斯奎茲為斯皮諾拉畫了肖像。他們無疑談論過布雷達之役,起碼這是他們在船上參加社交聚會時的話題之一。
勝仗圖集
《布雷達之降》完成於1635年,是描繪國王腓力四世統治時期大勝仗的十二幅圖集之一。這一系列作品由八位不同的藝術家創作,用以裝飾新建成的布恩‧麗池宮(Buen Retiro Palace)的王國大廳(Salónde Reinos)。
其中七幅畫作符合軍事題材繪畫的常見定式,但圖集的最後一幅——尤塞佩‧萊昂納多(Jusepe Leonardo)創作的《尤利希之降》The Surrender of Jülich)是描繪斯皮諾拉勝仗的兩幅畫之一。按常規範式,畫中的將軍騎在馬背上,戰敗的對手跪在他面前。然而,斯皮諾拉的舉止卻展現出溫和的風範。他的戰馬沒有前衝或仰立,而是安詳的站立。斯皮諾拉雖沒有從勝利者的位置下馬,卻也沒有強勢的宣示主宰地位。
對比維拉斯奎茲的畫作,《尤利希之降》往往被視為常規軍事繪畫的典範;它偏離了常規,又未挑戰常規。在《布雷達之降》中,維拉斯奎茲則更進一步。
《布雷達之降》
這幅畫的中心是斯皮諾拉與尤斯蒂努斯的會面。對他們二人的描繪為整幅作品設定了基調,準確傳達了這場邂逅的精神氛圍。畫作並不去刻意捕捉場景的具體樣貌,而是基於魯本斯《以掃與雅各的和解》(The Reconciliation of Esau and Jacob)一畫來繪製——以掃與雅各是《創世記》中亞伯拉罕之子以撒的兩個兒子。
今天,人們可能會忽略或誤解這種參照的意義。因為我們習慣於將荷蘭和西班牙視為不相干的國家。但在16世紀初,這兩國其實共同擁有一位君王——神聖羅馬帝國的查理五世,他是荷蘭的「美男子」腓力一世和西班牙王位繼承人胡安娜的兒子。
維拉斯奎茲創作《布雷達之降》時,「八十年戰爭」(譯注:1568至1648年間哈布斯堡尼德蘭與西班牙帝國的戰爭,以荷蘭共和國獨立結束。)仍在進行。基於表現兄弟和解的畫作來繪製斯皮諾拉與尤斯蒂努斯的會面,具有明顯的象徵含義——荷蘭叛亂者與忠誠派的和解,或是荷蘭與西班牙的和解——同屬一位君主的兩國正如一對手足。
維拉斯奎茲這幅畫,既表達了西班牙勝利的必然性,也彰顯了荷蘭人不懈奮戰的英雄氣概——不僅是這場守城戰兵力不對等,他們本預期反叛終將失敗(最終證明是錯的)。
從這個角度看,畫家表現斯皮諾拉對敗軍的寬宏大量是一種隱喻,喻示著如果西班牙君王的權威得以恢復,荷蘭人民將會受到怎樣的禮待。
原文:`The Surrenderof Breda'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