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的戀情(上)

那是我首次與婉正式的接觸,也被她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後來她竟然開啟了我的情竇,成為我與異性交往的啟蒙者。
那年我們國中這一班,有五位聯考失利的同學,北上依親補習。有一天,其中兩位男同學打電話來,邀我假日去萬里海水浴場游泳,我很高興的應允了。不料出發前夕,他們又來電說:「剛才也打了電話,邀請另外兩位女同學,有一位說還要上課,但是婉也要去喔!」
我聽了有點生氣的說:「我們男生裸露上身游泳,一位女同學在旁邊,這樣不妥吧?」但轉念又想,海水浴場不都是男女穿著泳衣戲水嗎?這有什麼不妥呢?後來想想,原來是自己明顯的臭頭疤,怕被女同學看到吧!
啊!那苦澀的國四班,穿著醜制服,理了三分頭,想從外表了斷我們的煩惱絲,不料我們的煩惱更多。除了煩惱課業跟不上會被打,還要煩惱頭上的臭頭疤,因為過短的三分頭,變得異常顯眼,以致自尊心低落。
隔天我們三男一女還是成行了,一起到萬里海水浴場。我們男生興沖沖的去更衣室換上泳褲,出來沙灘上,才發現婉並沒有換裝,原來她根本沒有帶泳裝,就一個人打著赤腳,靜靜的在沙灘上走動,或是拿著樹枝在沙灘上畫畫,專注的神情似乎自成一個世界,雖然頭髮是清湯掛麵,卻有一種飄逸的美感。
這類藝術型的女孩特別吸引男生的目光,難怪國中時期,傳聞有一些男同學曾經愛慕過她,而且跟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那次海水浴場之旅,我也很少下海游泳,就偷偷瞄著她,原來這樣遠遠的看著她在沙灘上作畫,也是一種享受啊!那是我首次與她正式的接觸,也被她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後來婉竟然開啟了我的情竇,成為我與異性交往的啟蒙者。
考上S五專後,我似乎脫離了聯考的束縛,但其實還在努力於課業當中。學校規定一到三年級要住校,校舍鐵門晚上十時拉下,早上六時開啟,且中午下課時,要唱歌答數進餐廳,一切都是軍事化管理。我都在早晨四、五時,偷偷開啟鐵門,溜到教室晨讀,我覺得清晨時光非常安靜,我非常喜歡那樣的閱讀氣氛。
另一方面,因為遠離了親人,讓我變得有些心情抑鬱,我常獨自上圖書館,卻又感到內心無比孤寂,此時我想起了婉,自從聯考之後半年多,不曉得她過得如何?
於是打了電話給她:「請問婉在家嗎?」她曾說過,她住在板橋她的大哥家。
一位男子的聲音:「喔!你找婉嗎?等一下。」
半分鐘後,婉接了電話:「喂!」
「婉嗎?我是傑,國中同學。」
「喔!班長呀!」那時在F國中,我們是男女合班的升學班,我曾經擔任三年級下學期的班長。
「嗯!我想說這次聯考,不知道妳考上哪間學校?」
「喔!我考上H美工,我還蠻喜歡的學校。」
「這樣很好呀!我考上S五專,差強人意,不過校園環境很優美。」
「真的喔!那很好呀!」
我頓了一下說:「這星期日不曉得妳有沒有空?我想去找妳。」
她也頓了一下說:「好呀!那我給你地址,你來我這裡。」
隨後她就將地址給了我,我內心覺得非常欣喜,迫不及待想見到她。
到了星期日一大早,我起床梳洗,換了休閒衣褲,然後穿上唯一的學校外套,可是外套上繡了校名及姓名,我只好整件翻過來穿,這是兩件式的外套,正反面皆可穿,我想說這樣會比較正式。
打扮整齊後,就坐車到板橋,早上九時多找到她的住處。那是一間兩層樓透天厝,底層是住家式的建築,一個窗戶及一扇鐵門,看起來有點窄小。
我按了門鈴,許久她才穿著拖鞋出來,看到我這麼早到,沒有驚訝的表情,帶著歉意的口吻說:「不好意思,昨晚很晚才睡,我大哥全家出去玩了,你進來客廳坐,沒關係。」
我跟在她後面進入鐵門,看到客廳的空間不大,擺著一組簡易沙發、一張茶几、一個電視櫃及一臺電視,就差不多了,不過百合色的牆壁上,掛了幾幅字畫,看起來頗為雅致。
婉讓我坐在客廳裡,獨自進去梳洗。我在客廳瀏覽著那些字畫,覺得書法字有些靈動,非常協調優美,後來我參加學校的書法社,才知道原來那是行書;至於那些畫作,不是很細膩的畫法,卻能一眼看出畫的內容,後來才知道那是寫意畫法,當時只覺得那些畫,無論是鉛筆畫還是毛筆畫,都有一股粗獷又流暢的線條。
約莫十五分鐘,她才走出來,整個瓜子臉顯得清爽,頭髮已長到耳根下,穿了件藏青色寬長褲及灰色舊外套。看到我正看著牆上的字畫,就興致很高的問:「字寫得怎樣?」
我說:「看起來很流暢,很漂亮。」
「那是我大哥寫的,他是老師。」
「喔!不簡單哩!」
「沒啦!那你看這些畫呢?」
「好像看得懂在畫什麼,可是又說不上來,覺得線條粗獷又流暢。」
「粗獷又流暢?蠻奇特的評語。」然後頓了頓又說:「這是我畫的。」
「你們家真是書香門第,又會寫字,又會畫畫。」
「沒什麼啦!今天要去哪裡?」
「我也不曉得?」我搔了搔首。
「不然我們去附近的公園走走!」
我說:「好呀!」
婉在國中時期,只是個看似文靜的女孩,現在開始接觸後,我才算是真正的探索……原來她的世界竟然如此神祕,那是我以前連想都想像不到的。
我們一起默默的走著,約莫半公里,來到一處公園。園區不大,有一座涼亭、一棵大樟樹,還有一些小朋友的遊樂設施,有小型溜滑梯及鞦韆,公園周圍種植了一些扶桑,紅色、橘色、黃色花朵參差開放著,倍覺清新。
到了公園,婉好像是這裡的常客,直接走到大樟樹下,張開雙手,整個身體後仰,臉部朝上,眼睛微閉,就那樣靜靜的深呼吸,好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反而把我拋在一旁。
此時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細碎的灑在她灰色的外套上,灑在她那光潔的臉上。突然有一種祥和的氣息,自她身上散發出來,多麼優雅!多麼美麗!此時的我看看反穿的外套,相形之下,覺得差她甚遠,甚至覺得不配與她做朋友,跟她在一起,我竟然湧現滿滿的自卑感。
我們在公園待了足足一個小時,只見她旁若無人,一下子在樟樹下深呼吸,一下子到周圍仔細觀看扶桑花,我們交談還不到五句話,因為我不曉得要聊什麼。我既不懂樹,也不懂花,更不懂畫!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草包一個,原來我興沖沖而來,此時巴不得盡快逃離。
後來好不容易,她提議回家了,不過就此分手,因為她想要獨自一人走回去,我看著她似乎還沉浸在花樹的氛圍當中,不想被打擾的樣子,於是就跟她說掰掰,獨自到公車站搭車。
回到學校後,我深深覺得自己的固陋,讀了五專後,我還是離不開課業,從補習班的教科書到專科的學業,我汲汲營營於成績,卻不懂得周遭的一切,感覺非常的粗俗可鄙,我真是太孤陋了。
於是上課不再聽老師講課,而是偷偷看我的書。我從圖書館借了各式各樣的書,有文學的、哲學的、植物的,甚至世界名人偉人傳記,我要效法名人偉人的言行,我要做一個匹配得過婉的人。(下週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