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記》處世格言

一朵朵智慧的小花，都是淡泊名利、陶然山林的修身格言，句句都是品味人生和處世的領悟。

《小窗幽記》與《菜根譚》、《圍爐夜話》在近代被並列為處世三大奇書。《小窗幽記》成書於明代，其文學體裁，被稱為「清言」，也稱為「清言小品」，盛行於晚明清初。

追溯本書出版起源，可以連上《醉古堂劍掃》，這是明代天啟四年（西元1624年）陸紹珩輯纂出版的，而後出的《小窗幽記》絕大部分的內容同於此書。

在《醉古堂劍掃》的「參閱姓氏」（即指參與校閱者）中，列在首位的是陳眉公繼儒（西元1558~1639年）的大名；其「採用書目」中也有陳眉公的作品《眉公祕笈》、《巖棲幽事》等（當時陳眉公還在世）。編纂者自序「每遇嘉言格論，麗詞醒語，不問古今，隨手輒記」，得名言佳句1,500餘條，分12主題，集成《醉古堂劍掃》出版。

陸紹珩，字湘客，松陵（今江蘇吳江）人，號稱為唐代詩人陸龜蒙（號天隨子）的後人。他一生籍籍無名，所輯《醉古堂劍掃》摘選的文字既曠達澹泊又透悟慧光，並展現深刻的生命與生活美學。

可能因為編輯者不名於當世，故而《醉古堂劍掃》也未引起世人關注。清乾隆三十五年（西元1770年）問心齋重刻出版，改名為《小窗幽記》，編纂者也改名為「眉公陳先生輯」。眉公是陳繼儒的號，明末朝野知名的名士隱者，詩書畫兼擅，在世時代約同於陸紹珩。而東瀛日本在嘉永六年（西元1853年）出版的依舊是陸紹珩編纂的《醉古堂劍掃》（常足齋藏版）。

本文取材自民國24年11月中央書店印行的《小窗幽記》，從卷一「集醒」——對人生的體悟中，集錄部分修身格言、品味隨筆，加上編者的關「注」與讀者分享。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無一日不醉，無一人不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而天下竟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涼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注：晉代干寶《搜神記》：「狄希，中山人也，能造千日酒。飲之，千日醉。」世人醉於名、醉於利、醉於聲色車馬，無論朝野一樣的昏昏逐逐，無日不醉，普天之下昏迷不醒。編輯者見狀想提供一服清涼散，讓人人解醉！

才人經世，能人取世，曉人逢世，
名人垂世，高人出世，達人玩世。
了心自了事，猶根拔而草不生；
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蚊）蚋還集。

注：世上的人多樣多貌，生活要免世事之煩，根結在修心；處世要免腥羶之臭，根本在去掉求名之心。

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
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終不失性。
怪小人之顛倒豪傑，不知慣顛倒方為小人；
惜吾輩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見吾輩。

注：情最無常，多情人必至寡情，戀情不捨必自傷！保有自己的純真至性，入世間瀟灑走一回，終不負人負己！

世間陰陽相生相剋，有豪傑必有小人，人間禍福相倚，有磨難才有提高層次的機會。

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
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
談山林之樂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
厭名利之談者，未必盡忘名利之情。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迎）之；天勞我形，
吾逸吾心以補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好辯以招尤，不若訒默（謹慎少言）以怡性；
廣交以延譽，不若索居以自全；
厚費以多營，不若省事以守儉；
逞能以受妒，不若韜精以示拙。

費千金而結納賢豪，孰若傾半瓢之粟以濟飢餓；
構千楹而招徠賓客，孰若葺數椽之茅以庇孤寒。
為惡而畏人知，惡中猶有善念；
為善而急人知，善處即是惡根。

積丘山之善，尚未為君子；
貪絲毫之利，便陷於小人。

富貴家宜學寬，聰明人宜學厚。
休委罪於氣化，一切責之人事；
休過望於世間，一切求之我身。

大事難事，看擔當；逆境順境，看襟度；
臨喜臨怒，看涵養，群行群止，看識見。
安詳是處事第一法，謙退是保身第一法，
涵容是處人第一法，灑脫是養心第一法。

處事不可不斬截，存心不可不寬舒，
待己不可不嚴明，與人不可不和氣。
居不必無惡鄰，會不必無損友，
惟在自持者兩得之。
攻取之情化（轉化消失），魚鳥亦來相親；
悖戾之氣銷，世途不見可畏。

我不害人，人不我害；人之害我，由我害人。
田園有真樂，不瀟灑終為忙人；
誦讀有真趣，不玩味終為鄙夫；
山水有真賞，不領會終為漫游；
吟詠有真得，不解脫終為套語（老調）。

市爭利，朝爭名，蓋棺日何物可殉篙里（墓地）；
春賞花，秋賞月，荷鍤（鍬，音「查」）時此身常醉蓬萊。

注：名與利，人人愛，人人爭，可知，生帶不來，死帶不去！春花秋月，常在左右，其樂難奪，因為人人都能有，而不損自己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