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天雨難潤無根草

人到中年過後，疾病較多，活得越久，皮囊越厚。面對疾病的態度，決定晚年的生活品質。

一位66歲女士，因為睡眠與耳鳴的問題，隨著她佛教的朋友一起來調理身體。

經過兩個月的針灸，雖未痊癒，卻覺得人很輕快，於是決定帶先生一同來治療。

女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三寸舌講得都快爛了，才請動家中老爺出門，從北部來看診。

老先生72歲，曾在很重要的公家機關擔任首長，威風凜凜，威武氣概逼人，令人敬畏，不是三分是十分。退休後，仍然官威不減，氣勢逼人，卻苦了老先生的肝和腎，脾氣變得古怪，腎臟更是大喊吃不消，腎精庫存快見底了。

老先生的健康，所看的都是大醫院，大名醫。當他到了診所，一看是小診所，小醫生，遲疑了一下，差點回頭，不肯進來。走入診間，官架十足，還帶著很不屑的眼神和口吻，問話愛搭不理的。老先生對西醫一面倒，認為有儀器的醫療才叫科學。

老先生滿面暗沉，眼下色澤，比黑眼圈還深，眼袋還打了幾個摺紋。他說話時，口中帶有金屬味，更像是阿摩尼亞的味道。頭髮枯黃而稀，一看就是腎精枯竭，腎水寒之象。

老先生試做針灸，不肯吃中藥。針了2次，只做一般保養針灸。針後老先生精神好轉一些。第3次看診，老先生才肯說出他的健康狀態：高血壓，失眠，頭昏，眼睛乾澀，易疲勞，常口苦，噁心，想吐，吃不下，呼吸有時不順，稍為運動就易喘，晚上常常腿抽筋，左膝蓋痛，腰酸，皮膚癢，下肢水腫。

老先生的檢查指數：糖化血色素6.2，飯前血糖113，血色素8.6，尿酸3.9，尿素氮114（參考值7~20mg/dl），腎絲球濾過率12.4（參考值100~120ml，隨年齡老化，40歲以後，平均每年減少0.8~1.0），肌酸酐4.93（參考值0.6~1.5mg/dl）。目前服西藥中。

他的主治醫生說，老先生已是末期腎功能衰竭。而且說腎功能衰竭是不可逆的，無法恢復原功能，只能減緩病變速度。老先生的心態，如醫生所言，就等著洗腎。

女士很擔心先生的健康，請我幫忙。我說依先生的指數，還有很大的治療空間，問題是：要先說動先生肯吃中藥，才幫得上忙，光靠針灸，我的工夫還不夠。

女士皺了皺眉頭，那個老公的頭殼裡，住著一個頑石公，很難搞定。老先生從來都是唯我獨尊，自視甚高，何況西醫交代先生，不能吃中藥，就等著洗腎。

這個老婆厲害，不知用什麼招數，頑石終於點頭。所謂的獨立思考，往往也是被洗腦後的結晶。

慢性腎臟衰竭的分級

第一期：腎絲球過濾率eGFR在90以上，腎功能正常，有蛋白尿，血尿。

第二期：輕度，eGFR在60~89。

第三期：中度，eGFR在30~59。

第四期：重度，eGFR在15~29。

第五期：末期，eGFR在15以下。

針灸處理

男性以腎為先天，腎為根本，只要穩定腎根，樹上枝枝葉葉掉了，還可生生不息。補腎，針關元、湧泉穴。強化腎絲球過濾率，即代謝廢物的能力，針陰陵泉、三陰交、太谿穴。減緩腎絲球的硬化，要活血化瘀，針血海、三陰交穴。

肌酸酐是正常肌肉內肌酸的分解產物，是血中代謝物，經腎臟過濾，藉由尿排出體外。減少血液代謝物的沉積，針血海、三陰交、公孫穴。

尿素氮是蛋白質的代謝物，排到血液，由腎臟過濾後，由小便排出。增強腎臟對蛋白質的代謝排出能力，減少炎症物質的堆積，減緩免疫複合物的沉積，找陽明經，以其多氣多血的特性，針合谷、足三里穴，加三陰交穴，兼補血。

眼睛痠澀，因腎水不足，肝血較枯，針睛明、足臨泣、絲竹空、三陰交、湧泉穴。胸悶、心悸，易喘，針內關、膻中穴。心腎不交，以致失眠，針湧泉、神門穴。 易疲倦，腰酸，因腎精不足，難貫脊柱而上灌腦，針百會、氣海、關元穴。

食慾一部分與雄激素有關，腎虛，雄激素分泌較低，故無饑餓感，食慾差，針中脘、公孫穴，兼治噁心欲嘔。下肢水腫，針陰陵泉、三陰交、太谿穴，兼治膝蓋痛。選穴以兼治居多，以免針數太多。

一個月後，老先生複查指數：尿素氮114，沒變。肌酸酐3.93，（原4.93）下降轉好。腎絲球過濾率18.4（原12.4）回升轉好，腎功能已由末期，逆轉到第四期。

再半月後，檢查指數：尿素氮68，大幅下降轉好。肌酸酐3.44，再降一些轉好。腎絲球過濾率18.8，回升一些轉好。戰績再往上逆轉，已有機會不必洗腎，老先生身體各方面症狀，都有緩解，特別是口中的味道，已較無阿摩尼亞的味道。

事實擺在眼前，老先生卻沒有一絲高興，還抱怨中藥很難吃，來看診很遠，針灸很痛。老先生說，西醫說他有一天，一定會走到洗腎，還說去洗腎坐計程車不用錢。他就等著洗腎就好。

之後，老先生就不肯再吃中藥，新冠肺炎疫情剛開始，立即不見老先生的蹤影。只能感嘆天雨難潤無根草！

——摘編自《八面當風──絕處逢生》，（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