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寒山吹笛喚春歸（下）

（續上週）【醫案】寒山吹笛喚春歸（上）

小腦萎縮症的治療

目前沒有任何治療方法。只能減緩症狀，減輕惡化。

小腦萎縮症的預後

※壽命不受影響，生活品質受到極大影響。

※心智能力不受影響，聰明的還是很聰明。

※無法逆轉，從不能說、不能拿、不能走，到最後癱臥在床。

※小腦萎縮、腦幹萎縮、脊髓萎縮，有些併發癲癇。

為了討生活，企鵝人仍然做送貨員。老闆對在公司服務已20年的企鵝人，也非常照顧，工作照做，工作量減少。隨著時間遷延，已過6年了，企鵝人動作越來越慢，也越來越不協調，跌倒成了家常便飯，視力也漸差，有時難聚焦。說話速度也慢下來。因為無藥可醫，也沒有吃西藥。

熱心的朋友，勸他試試用中醫調理。企鵝人如企鵝般的步行，一步一腳印的，走入診間時，已滿頭大汗，稍喘。頭面部、手部和腳，還有多處跌倒後的瘀傷，眼球輕微震顫，說話常停頓。這個需要長期抗戰的疾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針灸處理

腦部問題，採頭皮針為主。額中線對刺、百會穴對刺、神庭穴對刺、囟會穴用3針排刺，向後刺向前頂穴。顛頂會陰足踝區，用3針前後對刺，共6針。沿冠狀縫，運動區、感覺區兩側各刺3針，共6針，以上針法，輪用。

平衡問題，針平衡區，約玉枕穴透向天柱穴。開四肢關節，針合谷、太衝穴。利上肢關節，針風池、曲池、合谷穴。利下肢關節，針陽陵泉、伏兔、足三里、丘墟、崑崙穴。補腎上濟腦髓，針湧泉、太谿、百會穴。補氣血，針血海、三陰交、足三里穴。

言語不清，針外金津玉液、廉泉穴。視力問題，針攢竹、睛明、太陽、絲竹空穴。舞蹈震顫，針頂中線、額中線、枕下旁線、舞蹈震顫區。額旁1線、額旁2線、額旁3線、枕上正中線，輪用，每週針灸一次。

這場沒有子彈，沒有後援，沒有終點的戰鬥，要如何走過無盡的冬寒夏暑！有一天，企鵝人滿臉憂傷哀愁的、頓著的、晃著的，走進診間，我牽著他，坐上診椅，我問企鵝人：「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企鵝人慢慢傾訴：他活得很痛苦！因常跌倒，常撞壞東西。因動作不協調，家事都幫不上忙，臉常洗不乾淨，牙齒常刷不乾淨，衣服常弄髒，常滿頭大汗，汗味很重。老婆嫌棄他，不是常罵他，就是不理他。老婆寧可自己開車兜風，也不載他來看診，讓企鵝人老公騎機車，時速30公里，下雨天也一樣，絲毫不動心。

有一天，女兒咆哮的向企鵝人說：「你毀了我的人生，我恨你，為什麼要生下我？萬一，我也得了小腦萎縮症，那我要怎麼辦？」說到這裡企鵝人聲音哽咽，眼眶裡擠滿了淚珠！久病無孝子，我聽了很傷痛，我拉拉企鵝人的手，說：「惜惜哦！要加油！你這一世受的苦，都不會白受，都會轉成功德，也許會庇佑你的子女。」

我建議企鵝人，自己、妻子和女兒，一起欣賞兩部感人的電影：「帶一片風景走」、「一公升的眼淚」，都是敘述小腦萎縮症患者的故事，也許能改變她們的想法與態度。但最終企鵝人，獨自，啃噬人世間的悲苦淒涼。家變成只是睡覺的地方，老婆不理他，兩個女兒不想再看到老爸，索性搬出去住。

有一次企鵝人在候診時，和旁邊的患者聊天，他說：「一週以來，最盼望的就是給醫生針灸的那一天，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也是我唯一有笑容的一天。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理我，一個是媽媽，一個是醫生，醫生常逗我笑，幫我的愁苦解套……」企鵝人慢吞吞的，吐露孤寂的心聲，令人動容！

針灸6年了，企鵝人的步伐依舊，狀況漸漸輕微變差，沒有重大的惡化。第7年後，惡化較明顯。安全起見，走路由拿拐杖，改用助行器，減少跌倒。天氣太冷、太熱時，企鵝人的狀況就會變差。一樣在送貨，每次我都叮嚀他要多加小心，減少自己和別人的負擔。雖然動作速度變慢了，送貨時都滿頭大汗，企鵝人一點都不抱怨，他還說至少可以自己賺取每天的飯包錢。

半年後，企鵝人已無法騎車，就沒再來診。企鵝人如企鵝，站在冰天雪地的人生路上，在人情寒山上，吹著走了調的曲子，喚著永遠都喚不回的春意。

沒有一個春天會遲到，
沒有一個明天不來到，
一切都在沒有中有著。（全文完）

——摘編自《七情掛心——迷雲遮慧月》，（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