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學富五車破了輪

誰不喜歡聰明？自作聰明，自達自通，聰明絕頂，聰明一世。但聰明與智慧之間，有多少距離？聰明與幸福之間，又有多少距離？

一位41歲中小企業老闆，因為足智多謀，運籌帷幄，公司經營小有成就，年輕即事業有成。雖已騰達，卻敏而好學。凡事都要追根究柢，全盤掌握。想選一種運動做為健身操，就將各種運動書籍買來研究。

好不容易最後選定太極拳，立即將國內外有關太極拳的書，全買回來研讀，前後買了100多本，到底哪家哪派的太極拳最好？花了半年都讀完了，成為太極拳專家，最後連一招也沒打過。就這樣他讀的書，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公司管理等等知識讀下來，學富五車了。

中年危機要注意健康，做了健康檢查，發現有糖尿病，又開始大量研讀有關糖尿病的學術理論，簡直變成糖尿病專家，他看到西醫治療的副作用及後遺症的報導後，兼求中醫調理。開始踏上尋求治療糖尿病的長途跋涉，所找尋的都是名醫。

沒有針灸，沒有給藥，只開一張處方箋就要2千元，耐心服了1年。再找民間高手，清晨4點就要出門，因為赤腳醫生住山上，只有清晨5到7點看診。就這樣北上、南下，上山下海，遍訪名醫，來來去去已5年，糖化血色素卻由8.5升到11，一直瘦下去，已瘦了5公斤。朋友勸他試試針灸。

企業人儀表堂堂出現在診間，身高160公分，體重50公斤，鼻子尖尖的，兩片脣薄，面色蒼白，耳朵小而薄，單眼皮，眼睛狹長，戴著眼鏡。當他敘述完病情，我診察過後，交代一下應注意事項，要他飯前、飯後30分鐘，按湧泉穴36下後，踮腳尖36下。

「勿喝牛奶，吃飯的順序……」我話還沒講完，企業人就打斷說：「妳不必跟我說這些，這些我比妳還懂，根本沒屁用。」鼻孔出氣，鼻翼還振動一下，先聲奪人，下馬威。初次見面，要請人治病，也這樣盛氣凌人。

針灸處理：

糖尿病和肝有很大關係，針灸先降企業人的肝火上逆，針太衝穴；糖尿病的中焦運化失序，承上啟下的中軸運轉受阻，針中脘、合谷、足三里穴；企業人面白，舌質淡，舌苔白潤，舌邊有齒印，脾虛有溼，針三陰交、陰陵泉穴；氣血不足，針公孫、三陰交穴；糖尿病病久及腎，截斷去路，而且他的耳輪薄而枯，是腎經虧虛的表徵，補腎，針百會、關元穴；糖尿病所引起的視力差，針睛明、太陽穴。針灸完企業人氣色紅潤多了。

第2次針灸，我向他打個招呼，並問企業人：「你好嗎？」通常是關心問候之意，也問看看，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順便一起治療。他一語不發，手指著頭，示意叫我直接針灸，眼神輕世傲物，好像說：「少囉嗦！直接針就好。」

這樣的看病態度，針灸行氣難達病所。之後，企業人來針灸，我一樣先跟他打招呼，一樣問候，期盼滴水穿石。他都是一樣，不理不睬，不可一世，頑石不靈。幫他治療壓力很大，時不時就突然冒出損人的話。

第5次針灸，企業人主動提出要吃藥。我正在開方時，他看了一下就說：「妳開的那些方子，我都吃過了，也都研究過了，都沒效，不必開了。」有這樣看病的態度嗎？我回答：「藥方一樣，配伍加減不一樣，劑量不一樣，效果就不一樣。你既然那麼懂糖尿病，那你自己治療自己就好，不必來看診。」瞬間火山爆發，企業人像轟炸機一樣，炮轟著他的治病過程，咳唾成珠，出口成章，煞是嚇人！

有一天，企業人帶老媽來看診，腰椎間盤突出，壓迫到神經，左腰到腿都酸麻，腰腳無力。從沒有針灸過的老媽，一看到針灸就害怕，我已盡量輕刺激了，老媽還是哀哀叫。企業人立馬聲色俱厲，用臺語說：「叫什麼叫！」咄咄逼人，老媽好像受到驚嚇，滿臉恐懼，彎曲著身子。我趕緊緊握著老媽的手，用臺語說：「阿母，惜惜哦！免驚，勇敢一點，才會好得比較快。」

第2次企業人帶老媽來針灸，老媽還是哀哀叫。企業人立刻大聲吆喝：「要死了啊？叫那麼大聲！」三字經隨即奉上。平日他擺臉色給我看，就當做提高心性的磨鍊，心裡默念「法輪大法好」，化解負物質。但看到企業人對老媽的惡劣態度，我實在看不下去，馬上回應：「你怎麼這樣對老媽說話？」後來，他乾脆不帶老媽來看診。

有一天，企業人拿檢驗報告來質問我：「治療那麼久，為什麼我糖化血色素都沒降？」眼神殺氣十足，我回答說：「真是抱歉！我是治不好你的病，你也不肯讓我治病，早就要你另請高明。雖然如此，你的精神變好，身體沒什麼不舒服。」

停了一下，我接著說：「不論如何，我要提醒你，你太聰明了，反應過人，反應過強。其實你自己，才是你自己最好的醫生，你的態度性情決定你的療效。糖尿病是胰臟快硬化了，而不能正常工作，胰臟問題的前提，是肝太累了，糖尿病受肝、受情緒影響很大，你老看人不順眼，老用言語鞭人。」企業人第一次，他的伶牙俐嘴，沒放馬過來。

我繼續破釜沉舟的說：「要你配合的事項，你不屑。要開藥，你主觀意識強，意見多，自視甚高。你對醫生不尊重，而且我幫你針灸那麼久了，跟你打招呼，你從不回應，從來沒說過一次謝謝。這也就算了，你對老媽惡言相向，老媽走路那麼不穩，也不扶她一下，那麼不孝。我告訴你，要想病好，要用德來和老天交換的，福田要用善心來種的。」學富五車又如何？車下輪子破了，還能怎麼樣？許多醫理真義的玄妙，常在文字之外，豈是聰明可得？

好一陣子企業人都沒出現，不知道他對老媽態度，有沒有好一點？當企業人再來門診時，糖化血色素12.9，他停服西藥。以後每週針灸一次，開始服水煎劑。企業人放下對指數的恐懼，不再去檢查血糖指數。幾年過去了，人變斯文，態度性情變溫和，長了肉，氣色轉潤，身體沒有什麼不適。

——摘編自《六指醫手——為無明點燈》，（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