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齒莧的回憶

到市場買菜，有一個老農夫叫賣野菜，野菜用透明塑膠袋裝著，一包的份量不少，「五十元一包，好吃的豬母奶，今天透早現採的」,老農夫努力叫賣著。我對野菜似曾相識，綠綠的；小小的，水滴形狀的葉子，厚厚的；數葉相連，模樣很可愛，吸引著我的目光。

"豬母奶"？這個名字好熟悉！好久沒有聽見的名字，喔！我想起來了，我吃過豬母奶，這是小時候常見的野草嘛！好懷念啊！跟老農夫買了兩包豬母奶。

回到家，立刻跟媽媽"現寶",「妳看，我買了兩包豬母奶，今天晚餐，就炒豬母奶和煮豬母奶湯，來個野菜大餐，不錯吧？」媽媽邊笑邊說：「好啊！就讓妳大顯身手吧！小時候，我常煮豬母奶給你們吃，今天換妳煮給我吃。」我說：「可是，我不會煮耶！妳要教我。」

豬母奶是馬齒莧的別名，又名五行草；長壽菜，聽說"「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在鬧飢荒中，等待薛平貴歸來。」就是靠著馬齒莧度日，才能夠撐過來的。所以，又名"寶釧菜"。馬齒莧也有馬生菜；老鼠耳；馬蚱菜；馬蛇子菜；馬蜂菜等別名，

因為葉子形狀像馬的牙齒而得名，它的學名(Portulaca Oleracea)馬齒莧科，馬齒莧和動物的聯想頗多，馬、豬、老鼠、螞蚱、蛇、蜂...太有趣了！

為什麼叫做豬母奶？媽媽說：「我小的時候，都跟著妳的外婆拔豬母奶餵豬，以前農村都用馬齒莧餵豬，可以促進母豬分泌乳汁，哺育小豬，台灣稱為豬母奶。」原來如此，真是傳神貼切又有母愛的稱呼。

馬齒莧分為黃花馬齒莧,莖帶紅色，口感較酸和白花馬齒莧，莖為綠色。營養成分豐富，可食用，也可當藥材。醫學記載有清熱解毒，散血消腫，抗菌消炎等功效，有降血壓，降血糖，預防心臟病，預防癌症的效果。

印象中，我吃過的豬母奶是有點酸酸的，深綠色帶些紅色的葉子，看看剛買的野菜，胖胖的綠葉周圍一圈紅色，應該是小時候吃過的那種。我問媽媽：「這款豬母奶是開什麼顏色的花？」媽媽說:「這款是開黃色的花，吃起來稍微酸酸的，比較少拿來吃，用來餵豬較多，以前鄉村四周都看得到。」

「從前鄉下，田園內，田埂邊，厝的四邊，圍牆邊，都看得到豬母奶，尤其是夏天時和秋天時，田野生得滿滿都是。我和外婆一大早就開始拔，把豬母奶和番薯一起煮來餵豬，有時候，肚子餓了，我就直接吃了。另外，還晒乾，可以煮糜或是煮茶喝，對身體不錯。」媽媽回憶起那一段生命中的幸福時光。我彷彿看到一片綠意盎然，充滿馬齒莧氣味的農村景象，清晰浮現小女孩跟著媽媽拔著豬母奶的溫馨畫面。

我生長在都市，幼年時，老家門前有片空地，土地上長了許多小花小草，包括含羞草、蒲公英、車前草、馬齒莧。媽媽指著馬齒莧告訴我和弟弟、妹妹，這種草叫做豬母奶，可以吃。我們覺得好奇，想知道滋味如何？吵著媽媽煮給我們吃，媽媽說：「你們想吃，我今天晚上煮給你們吃，但是，你們要自己拔。」於是，三個小小孩就拿著鍋子，蹲在空地上，仔細辨認那一株是豬母奶，那一株不是，認真的拔，為自己的晚餐努力著。小空地上的馬齒莧稀稀疏疏，三人拔了好久，好不容易在黃昏時候，收集到可以煮一碗菜湯的分量，高興地站在媽媽旁邊，看著她煮馬齒莧湯。

辛苦的成果特別甘甜，香甜帶著微酸的滋味，難以忘懷。那段日子，我們總期待拔豬母奶。馬齒莧長得並不快，下過雨後，土壤溼潤，長得較為茂密。後來，我們又嘗到炒馬齒莧；馬齒莧煎蛋；馬齒莧粥的味道，直到馬路鋪上了柏油。

我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料理馬齒莧。蒜頭爆香後，放入馬齒莧，大火快炒，顏色青翠，氣味香濃。馬齒莧湯清淡爽口。這也是小時候媽媽的馬齒莧料理，是我們對馬齒莧最早的記憶。久別重逢的味道，全家人吃得很滿足，像見到老朋友一樣快樂。

拔馬齒莧的回憶，是我一輩子的農村田園經驗，深刻的體驗，有一種生命源頭的鄉愁。我將兩株馬齒莧種在小花盆裡。馬齒莧盆栽，放在庭院，讓我好好照顧，期待看到馬齒莧開出黃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