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神的使者
大雪讓斯德哥爾摩變成了銀色的世界,氣溫也降到零下17度。剛鏟過雪的路面還來不及撒石子,結果變得溜滑。醫院急診處人滿為患,大都是因大雪受傷的人。
我在下班的途中也不慎滑倒,左手手腕扭傷。回到家才發現左手已不能拿重物,而且攥拳都困難。我想這應該可以申請病假了。
但我還是有些猶豫:是否應該申請病假?因為工作中也沒有特別重的東西要搬,我也沒有其他的傷,多少有一點泡病號的嫌疑。正在思前想後、舉棋不定的時候,女兒跑進我的房間找東西,我眼前一亮——何不問問她呢?
可能朋友們會問,女兒這麼小,可能連什麼是「工作」也不懂,更別提什麼「病假」了。她能出什麼主意啊?
其實這是我們家的一個小祕密:在遇到一些猶豫不決的問題時,問問孩子,越是幼稚、「無知」才越有價值。因為常規的利害分析,我們大人都能想到,但孩子因為純真的本性保存較多,對利益得失沒有概念,往往能切中問題的本質,讓我們大人都自嘆不如。
這可不是異想天開,而是有實際經驗教訓的。那是多年以前我們在中國時的一件趣事。
那時女兒還沒出生,兒子也才4歲。因為當時股市行情不錯,身邊的很多同事朋友都在談論,我們也躍躍欲試。我在和丈夫討論買哪隻股票時爭執不下,最後就開玩笑說:「讓兒子決定。」
於是我們一起把正在讀故事書的兒子叫過來,問他:「你說咱們家買哪隻股票比較好?」然後告訴他兩隻股票的名稱。我想這不過就是扔硬幣的翻版,他隨便說一個就完事了。沒想到,他看看我倆說:「不要因為貪,把現在有的都失去了。」然後扔下被驚呆的我們,自顧自地看故事書去了。
我們面面相覷,然後互相問:「你教過他『貪』這個字嗎?」
「沒有。」
「那他怎麼知道的?還用得那麼準確?」
「也許是從我們平時說話中學會的。」
「也許是從故事書裡看的。」
「關鍵是他怎麼會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這不是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說得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神佛借他的口點化我們吧!」
「那股票還買嗎?」
「都說到這分上了,還能買嗎?」
「也是,算了吧!」
此後不久,股市大跌,陷入數年之久的長期低迷。從那以後,我們如果拿不定主意時,總要問問孩子,而且再也不敢用開玩笑的態度了。所以現在問女兒,我也是用平等的語氣。
我說:「媽媽的左手受傷了,拿不了重東西,明天媽媽不去工作了,好嗎?」她很關心地問我:「那你的右手沒受傷嗎?」我不禁一陣感動,還是女兒會心疼人,就說:「右手沒事。」「那可以用右手工作呀!」一下子讓我的心涼了半截。而且一語中的,這正是我猶豫的關鍵點。
「可是有的時候要用兩手提東西。」我還是有些不想放棄休息的機會。「可以用包背在後面呀!」說著,她還跑去拿來幼兒園發的小書包,比劃著。「這樣,把東西裝進去,再背起來,不就可以走了嗎?」
終於,我沒有了任何藉口,只好說:「那好吧!明天我還是去工作吧!」女兒找到了她的東西,跑去找哥哥玩了。
剩下我一個人靜靜地想:用包去背——這麼簡單,我怎麼沒想到呢?其實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去想,是在潛意識中想用這個藉口休息。
我不好意思告訴女兒,我休病假也可以有補助領,因為在她那單純的心裡沒有權衡利益的概念,更不知道「找藉口」。雖然她不懂得「工作」具體是什麼,只知道是「做事情」,但她做事就是盡全力去做的。
我時常感嘆孩子活力四射,想像豐富。那心無雜念的純真,不就是這活力的源泉嗎?當我被「這不可能」、「那樣更輕鬆」的想法束縛之後,我的活力就萎縮了,思路就停滯了。
如果我像許多成年人一樣地「精明」,也許可以得到醫生的病假證明,休息幾天並得到病休的補助,但我卻無法再擁有挑戰困難的勇氣和克服困難後的喜悅與自信。
那麼我是賺了便宜還是吃了虧呢?從長期的個人成長上看,我虧大了。
聽著兒子房間裡傳出來兄妹倆的笑聲,我感到他們是上天派來讓我不要迷失本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