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裡的虐待 山東網戒中心再曝黑幕
「遭電擊後少年的頭髮都燒焦了」
因為一篇自媒體報導的《一個惡魔還在逍遙法外》,從公眾視野中消失多年的楊永信又迅速獲得了公眾的注意。
7年前,媒體揭露山東省臨沂市第四醫院網癮戒治中心(下稱「網戒中心」)主任楊永信限制「網癮青少年」人身自由,用「電休克療法」對青少年進行電擊等身心虐待行為,後被官方叫停。然而7年過去了,人們發現楊永信用電擊治療「網癮」的行為還在繼續。
2006年1月成立的臨沂網戒中心,隸屬臨沂第四人民醫院,前身是臨沂市精神病醫院,後更名為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該院網戒中心的負責人楊永信開創了「電休克療法」。
據《檢察日報》8月31日報導稱,「這種療法是通過在網癮患者太陽穴或手指接通電極,讓電流通過腦部,在被治療者的過度上網行為與電刺激之間建立條件反射,從而戒治網癮。」
對於那些經歷過「電擊療法」的孩子們來說,這卻成為他們成長過程中無法抹去的陰影。一位曾接受過「電擊療法」的網友在網上分享了他的真實經歷:「09年進入網戒中心,10年出院,已經6年了。出院後就離家出走了,6年沒回過家,不想回去。最近兩年只有過年才回去幾天。
曾經第一天到網戒中心就逃跑了,結果被盟友抓了回來,當天就體驗了生不如死的感覺,手都被電焦了,手像是被針扎過,流血後結痂,手背上全是痂,都過了6年現在想起來還記憶猶新。」
在網戒中心裏接受治療的孩子,相互以「盟友」相稱。
《新京報》報導,據盟友們回憶,在接受「電擊」的時候,像有無數個針孔紮了進去,每一個細胞都在疼,而接受「電擊」的時候,有人按住自己的手腳,有人摀住自己的嘴巴。
他們當中最小的只有12歲,最大的40多歲,大部分介於15到25歲之間。他們來自全國各地,在裡面過著軍事化管理的生活,接受「電擊治療」。
2009年之前,網戒中心採用電休克治療,治療的時候,需要將患者的手腳捆綁住,並用護齒類的工具塞入患者口中,防止患者在治療時抽搐咬傷自己,然後接通電流,置於患者前額兩側誘發抽搐達到治療效果。
楊永信說:電休克治療儀器最高電流可以達到100毫安,可致人短暫的意識喪失。而多名盟友反映,當時在網戒中心的時候,最高的有80毫安。有個盟友被電擊,拉出來的時候,頭髮都燒焦了。
目前,網戒中心有130多名盟友在家長陪同下治療。他們身著迷彩短袖,對面是100多名家長,保持著同樣的坐姿。看到記者和楊永信一眾人刷地一聲起立。但很多「盟友」稱自己是被父母強制送到網戒中心,或者被「騙」到網戒中心的。
網戒中心鼓勵孩子相互舉報 「逃跑被抓回繼續電,電完還要說謝謝」
2009年,曾言在網戒中心接受了7個月的治療。出院後,他的父母認為效果不佳,想再把他送進去。他以跳樓的方式抗議父母,「幸虧只是二樓,只是把腳崴了。」曾言說:「我寧願去看守所,也不願意去那裡了」。
網戒中心十分看重點評課。「點評課就像懺悔課,比如讓孩子給家長跪下道歉,給父母擁抱。」曾言認為,這種氛圍是用高壓營造出來的,「假如你在點評課上表現不好,不按照他們說的做,你就會被認為沒有進步,就會受電擊的懲罰。」很多盟友認為,家長是被楊永信「洗腦」了。
曾言剛剛去網戒中心不到一週,就被「電擊」了,他被帶到13號治療室,「電壓開到20毫安,我覺得渾身顫抖。」他說:看到所有被「電擊」過的盟友,出來的時候都是精神恍惚,「有人害怕,就逃走,逃走後被抓回來,繼續電。」盟友王兵說:「電完還要說謝謝。」那是他這輩子說得最違心的謝謝了。
曾言認為,網戒中心不但對肉體進行摧殘,還對你的人格進行摧殘。他說:網戒中心實行「罰圈制」——盟友違反一次網戒中心的規定,就會被記上一個圈,積累到五個圈後,就會被送去「電擊」。
網戒中心還鼓勵盟友相互舉報,舉報一個可以減圈。曾言說:「整天住一個屋裡的人都要相互提防,誰都對誰不信任。」他說:從裡面走出來的,都受了二次傷害,他說,自己的記憶力變得很差。曾言說,「假如現在父母把我再送進去,我會和他們斷絕關係。因為那是噩夢。」
網戒機構在全國普遍存在
2006年,楊永信在山東省臨沂市精神病院內成立了網戒中心。2009年,大陸媒體對楊永信進行過採訪,節目揭露網戒中心主要通過「捆綁監禁、電擊酷刑、重複洗腦、限制自由、個人崇拜、互相批鬥」等手段,對網癮少年進行治療。該消息被公開後,轟動全國,輿論界爭議聲一片。
在文章《惡魔楊永信為什麼屹立不倒》中提到,孩子在青春期的自控能力差、家庭中的親子關係差、同齡人間的人際關係差、學校中的學習習慣差、小區裡的社區環境差、生活中的健康娛樂少等諸多原因,讓很多孩子成為了「癮君子」。就算沒有網癮,還將會出現其他賭癮、酒癮、打架癮、偷盜癮等。這是一種因內心情感缺失而外化的「對抗」,甚至在某些程度上,也變成了一種用自甘墮落來懲罰家長的方式。家長面對不聽話的孩子束手無策,或者不忍心用強硬方式讓孩子改變,只好寄希望於網戒中心這類機構。
除了臨沂市第四醫院網戒中心這種開設在精神病醫院的網癮戒治機構,全國還有許多如「成長學校」「訓練營」之類的商業網癮戒治機構。實際上,多數網癮戒治機構並沒有甚麼妙招,只是用限制人身自由、軍訓、體罰等方式對迷戀網路的孩子進行懲治。
2007年,重慶發生網癮少年不堪教官虐打,3次自殺跳樓自殘事件;2008年,廣東一訓練營教官對戒網少年實行毆打、禁止喝水等懲罰方式,造成少年腎衰竭;2009年,廣西15歲少年鄧森山被送入「南寧起航訓練營」戒治網癮,被4名教官毆打體罰致死;2011年,廣州少年小俊因沒有聽話進入網戒中心活動室,遭暴力對待致胳膊骨折;2014年,河南兩少女在戒網癮學校被強制加訓「前倒、後倒」達3個多小時,導致一死一傷;同年,14歲網癮少年小濤,因偷吃餅乾,雙手被網戒中心教官用軍用揹帶捆綁著吊在單槓上,最終導致8個指頭關節處皮膚缺血性深度壞死…… !
網戒中心得到官媒大力宣傳
在臨沂第四人民醫院的官方網站上,網戒中心作為特色科室被推薦,該中心的醫務人員由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統一招聘,人員編制屬於第四人民醫院。楊永信既是網戒中心的主任,同時也是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的副院長。
網戒中心曾被中新社、《人民日報》等多家中共官方媒體以及中央省市電視台、電台廣泛報導。楊永信被官方樹為「宣傳典型」,先後被官方授予感動山東10大健康衛士、感動臨沂年度人物、山東省年度新聞人物等稱號。
楊永信說:至今,網戒中心收治過6,000多名孩子。他說:「我之所以能夠辦下去,這裡政府支持我辦下去。」
針對輿論的質疑,臨沂市衛計委8月18日公開回應稱,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網路成癮戒治中心目前使用的是低頻脈衝療法,治療手段符合國家有關診療技術規範。但具體是甚麼診療技術規範,臨沂市衛計委並沒有做進一步說明。
2013年,中共文化部、教育部等15個部門聯合發布的《未成年人網路遊戲成癮綜合防治工程工作方案》,官方要求研究機構、精神衛生機構,研製本土化的網癮診斷測評系統。
臨沂精神衛生中心官微發聲明遭網民抨擊
8月16日,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官方微博在一份聲明中稱,「針對互聯網上出現的針對我院網路成癮戒治中心的報導,以及對楊永信醫生的人身攻擊,損害了我院的聲譽,造成對楊永信醫生個人身心的損害……」 。
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官微的這份聲明,引發網民一片撻伐聲。
網民「SAKURA栗栗兔」諷刺說:「不過是個披著白大褂的人渣,有什麼臉提身心傷害?還有那些家長,就想問一句,孩子是親生的嗎?」
網民「無敵餅乾姐」說:「雖然官方說『治療合理』『歡迎監督』,但是在一片質疑聲中,他們竟然還敢出來正面槓,臨沂政府,到底是愚蠢還是傲慢?」
網民「KBShinya」質問:「以政府公立醫院之名,行集中營之實。官媒都已發聲,為何醫院還能以虛無的標準判定網癮並對孩子們進行強制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