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二八」到「六四」
在台灣的 「二二八」紀念日前夕,我應邀到東華大學參加相關的紀念活動,有幸與前民進黨主席姚嘉文,原國史館館長張炎憲,詩人孟浪和我敬重的作家,也是白色恐怖受難者之一的陳列老師一起,同台比較台灣的「二二八」事件與中國大陸的「六四」事件。會上,我談了自己的四點感想:
第一,「二二八」與「六四」,都是一道歷史的傷口,也是台灣與中國大陸的民族發展中重要的歷史記憶。現在在兩岸都有人說,不管是「二二八」還是「六四」,畢竟已經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了,應當慢慢地淡忘。但是我認為,不論是在台灣,還是在中國大陸,轉型正義都還遠遠沒有澈底進行。
歷史傷口的癒合需要有效的藥物,而真相、道歉、反思和防範,這些轉型正義的內容就是最有效的藥物。在轉型正義沒有進行的前提下,要求淡忘是不負責任的。更何況,歷史記憶是民族主體性的根本,而歷史記憶就是歷史記憶,不能因為有些記憶帶來光榮我們就永遠銘記,有些記憶帶來傷痛和衝突我們就輕言放棄。
第二,在圍繞「二二八」和「六四」問題的討論中,都有人圍繞數字問題做文章。在台灣,有人說,國民黨政權殺了那麼多人,「二二八」事件只死了4萬人是小Case;在中國大陸,最常見的為「六四」屠殺辯護的理由,就是天安門廣場沒有死人,而絕口不提在長安街上死傷慘重的事實;或者抓住當時有人說死傷數萬的事情,強調沒有死那麼多人。暴政各有不同,為暴政辯護的姿態,卻是如此相似。
我認為,當權者用暴力鎮壓民眾,死10個人,跟死10萬人沒有本質的區別。人血不是數字,每一個生命都值得珍惜。這樣的辯護,背後暴露出的是冷血,是對生命的忽視。如果一個社會縱容這樣的言論存在,這個社會就不是一個高度文明的社會。而說這樣的話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文明人。
第三,從「二二八」到解嚴,台灣正視過去那一段歷史用了40年的時間;而「六四」到現在,也有25年了。這樣的比較告訴我們,正義有的時候是姍姍來遲的,追求正義的人,需要堅韌的意志和耐心,需要長期的堅持和努力。台灣的經驗告訴我們,只要反對派和人民有足夠的堅持和信心,正義早晚還是會來到,這一點,對中國大陸的「六四」問題的解決,很有借鑑意義,對我們是很大的歷史啟發和鼓舞。同時也要看到,在1987年以後台灣的政治轉型過程中,圍繞「二二八」問題的討論與動員化成巨大的政治能量,推動了民主進程。這說明歷史問題不解決,就會仍然是現實政治問題並影響到現實政治的發展。我相信,「六四」對於中國大陸,也是如此。
第四,我和孟浪來自中國大陸,姚嘉文,張炎憲,陳列幾位先生是台灣人,我們同台比較「二二八」與「六四」兩個歷史事件,這本身就具有象徵意義。多年來,我們一直呼籲兩岸要建立公民社會之間的對話與聯繫,建構一個華人公民社會共同圈。這樣的對話,這樣的共同圈,要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上呢?我想,共同的歷史傷口、共同的對於民主自由的嚮往、共同的對於暴政專制的反抗,或許就是這樣的基礎之一。兩岸人民之間不能只有分歧,也要找出共識,而歷史記憶、民主政治、轉型正義,就可以成為這樣的共識。因此我認為,從「二二八」到「六四」,希望可以成為連接台灣與中國大陸的公民社會之間的橋梁。──轉自「自由亞洲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