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所以想婚？婚姻生活也可能「孤單」

只要開始吹起涼爽的風，我就會朝著關東煮店前進。我一坐下就先盛一勺湯，然後在上面撒上滿滿的蔥花。接著夾取如食指指甲般大小的哇沙米混入醬油中，團狀的哇沙米，必須很有耐心的攪拌一段時間，這樣才不會因為咬到一大坨而眼淚鼻涕直流。

只要我說：「秋天到了。」就有朋友回應說：「去吃關東煮吧！」這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朋友不喜歡喝酒，也不太愛聚會，但去過一次關東煮店之後，就深深被它的魅力給吸引，成天都期待著天氣變冷。

不過，事實上比起關東煮，她更關心坐在對面挑選關東煮的男士們。通常關東煮店裡的擺設會是：中間放著大大的鍋子，讓客人圍坐在四周。因為坐位這樣安排，自然而然就會和周圍的人聊起天來。朋友總是帶著強烈的戰鬥意志進入店裡，然後因為找不到滿意的男性而感到挫折。那天，她仍舊一無所獲。朋友一邊咬著魚板，一邊觀察周圍的男人，但似乎找不到她的菜。她帶著傷心的表情，將酒當成水喝下肚。

「我恐怕結不了婚了。」

她從花樣的24歲開始，就夢想著要結婚。我以為她會比任何人都早結婚，然而，或許是殘忍的命運在惡作劇，直到現在她都還找不到另一半。黃湯下肚之後，她一臉失去國家的表情，開始感嘆起自己的身世。她問我要怎麼獨自生活一輩子，還要我介紹好的養老院給她，我靜靜聽著朋友酒後的胡言，突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問她為什麼這麼想結婚呢？

「很孤單啊！」

她說朋友們一個個都結婚了，大家找到伴之後就離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她很孤單。週末的約會變少，一起享受假日的朋友也消失了，再這樣下去，她總有一天會變成一個人來關東煮店，她邊說邊嘆氣。我幫她把喝空的杯子倒滿酒，也順道把從剛才就空著的我的杯子斟滿，和她輕輕碰杯之後，我將燒酒送入口中，結果堆積在心底的話就溜了出來：

「並不是結了婚就不會感到孤單……」

我不是容易感到孤單的人。我會一個人去咖啡廳、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逛街購物，也會一個人去旅行。比起和某個人一起度過的時間，我覺得我更喜歡一個人的時光。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旅行之一，就是我自己一個人去的濟州島之旅，直到現在和其他人一起看電影，我都還會覺得很不自在。

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孤單為何物，並不是因為我忙著和人們交際，而是因為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光。然而，我竟然在結婚之後，才感覺到什麼是孤單，真是有夠諷刺。

明明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但卻因為是兩個人，所以感覺到的孤單更深了。

結婚之後，老公就立刻收到派駐國外的命令。雖然要過著沒有老公的獨居生活，令人感到遺憾，但是不知為何，我的嘴角竟不自覺的上揚。從來沒有獨自生活的我，對獨居生活懷有幻想。不必和家人搶遙控器，就可以盡情看想看的電視節目；只穿著內衣在客廳大步行走……這些是我至今未止沒能享受過的「小確幸」。衣服丟得像蛇脫下的皮，也不會有人嘮叨；今天該洗的碗推延到明天，也不會被打。

老公離開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將這些事情稱為幸福，每天晚上都舉杯慶祝。一個人住才能享受到的自由，比想像中的還要好。然而，問題是這樣的時光並沒有維持太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一回到家，燈也沒開，就呆呆坐在漆黑的客廳裡。沒開電視的日子越來越多，老公打來的視訊電話也故意不接，因為感覺一接電話，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我成了獨居生活的不適應者。即使在外面玩得不亦樂乎，只要回到空蕩蕩的家，就會變得很憂鬱。獨自在陌生的社區生活，神經也變得很敏感。原本一睡就能到天亮的睡眠模式，變得不一樣了，一點小小的聲音也會使我從睡夢中驚醒。因為沒睡好，結果變得更加敏感。

直到老公回來之後，我才慢慢好起來。我變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呆坐在漆黑房間裡的情況，也消失不見了。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打鼾聲而忍不住踹他幾腳，但總比獨自一個人好。

然而，心裡某一處依舊很空虛。那天也是如此，像平常那樣，下班回到家就吃飯、洗澡、看電視。老公和公司同事一起去看足球比賽，晚上11點左右才回來。我看著老公的臉，彷彿想起了借出去但還沒收回的錢似的，一股煩躁感湧上心頭。

我走回房間，關燈並躺下。當我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時，突然覺得自己最近真的很奇怪。雖然我不斷思索到底是什麼原因，卻始終沒有答案。明明就沒有什麼不一樣，每天都是上班、下班、一個人吃飯……

突然間，我的淚水奪眶而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展開。只是像平常一樣獨自一個人吃飯，光是想到這個，淚腺就大爆發了。老公看見突然間嚎啕痛哭的我，嚇了一跳，我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水，心裡也很驚慌。

每天一個人吃飯，這件事就是情緒調節失敗的根源。邁入婚姻生活之後，和老公一起在家吃飯的次數，加起來還不到12次。撇開老公去國外出差的那一年不說，他回國之後，我也一直是獨自一個人吃飯。

因為老公的公司有優良的員工福利，提供早、午、晚三餐，所以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雖然老公下班的時間比我早，但是他覺得在家還要煮來吃很麻煩，因此，他都是在公司解決晚餐之後才回來。我從未對此感到失落，反而還因為省下伙食費而覺得很好。

在家吃晚餐的時間，自然而然就成了只有我一個人的時間。我的晚餐一向吃得很簡單。不是煮泡麵來吃，就是加熱即食便當再搭配幾樣小菜。隨便填飽肚子的一餐，不曾令人覺得美味。

下班回到家，只要走進大樓社區，就會聽到別人家裡，傳來鏗鏗鏘鏘的做菜聲，令我感到內心一陣空虛。我想念結婚之前總是熱鬧吵雜的餐桌，以及擺放在桌子中間，媽媽又鹹又辣的泡菜鍋。

獨自一個人吃的即食便當中，除了碳水化合物、蛋白質、脂肪和少量的鈉及飽和脂肪酸以外，顯然還添加了極少量的「孤單」。我也在不知不覺中，一次又一次的將那個孤單累積到我的體內。

結婚之後我才明白這個被稱為孤單的陌生情感，這種神祕的情況是源自於預期心理，只要結婚就會永遠在一起的愚蠢期望。

我以為結了婚，就會像炸雞和啤酒、魚板和燒酒一樣，成為一對無法分離的夫妻，並共享所有的時間。但是， 即使結了婚，我們依舊有各自的生活。老公一樣有同事和朋友，晚上的約會及同好會的聚會也都沒有改變。

小時候看太多童話故事了。「就這樣，他們兩個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童話作家們用這種不負責任的快樂結局對我洗腦，作家們並沒有告訴我，兩個人從此過著幸福生活的方法。

「時而分開，時而一起」的平衡

我過了很久才明白，必須保持「時而分開，時而一起」的平衡。即使結了婚，仍然會有獨自一個人的時間，會面臨另一種孤單和寂寞。最近的我，需要認可這種時間的過程。

「朋友，結了婚也很孤單啊！」

朋友對我的話嗤之以鼻，一邊說肚子很飽一邊搖搖頭。我保證，等她有一天結了婚，她一定會想起今天我們的聚會，想起在關東煮店裡，還不知道「如果因為想要逃避孤單而選擇結婚，說不定會感到更加孤單」的不成熟。

——摘編自《媳婦，也是別人家的掌上明珠》，（采實文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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