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詩心】茉莉花 雪魄冰姿第一香

人間無與倫比的「第一香」，屬於刻玉雕瓊般至純至潔的茉莉花。

茉莉花不大，又只有素雅的白色，「冰葩淡不妝」，卻自有其清麗脫俗的美。常見的雙瓣茉莉花潔白瑩潤，宛如精緻的白玉小荷。

「冰姿素淡廣寒女，雪魄輕盈姑射仙」，據說是唐太宗李世民吟詠茉莉花的詩，用月宮嫦娥與《莊子・逍遙遊》中肌膚若冰雪的姑射山仙人，形容茉莉花的超逸塵寰，真是令人歎服的神來之筆。

「一卉能薰一室香」的茉莉花，不但極香，且有著清婉柔淑的香韻。花期又很長，即使是偏北之地，盆栽茉莉花也多能從初夏一直到仲秋，長達五個多月開花不絕。

古時，茉莉花亦名鬘華，因為常用來裝飾美麗的髻鬘。至少從晉代開始，這便已成風尚。到唐宋，無論海南黎女還是長安貴婦，都時興簪茉莉花。許多動人的詩句裡，有「倚枕斜簪茉莉花」的白描，也有「花香如夢鬢如絲」的詠歎。

茉莉花蓓蕾沒有香味，開放後才冉冉散香。單瓣花一般要到晚間七時左右才開放，雙瓣花比單瓣花還要晚一、兩個小時。有三至四層的多瓣花也經常在此時開放，但先開一至二層，其餘次日開完，香氣較淡。雖然茉莉花型有單瓣、雙瓣、多瓣的不同，但自然吐香都可持續十幾個小時，晚間十時後花香最濃。

由此想來古人採簪茉莉花應多在晚上，「銀床夢醒香何處，只在釵橫髻髮邊」，這般茉莉花香中的悠然與意趣，想想也令人陶醉。

茉莉的花香有幾分似茶香，花香有緣被茶香吸收，融合固定，就成為融鮮花之香、茶葉之味，馨香馥郁的茉莉花茶。不過這可不是把茉莉花摻在茶葉中那麼簡單，而是要經過一種中國特有的熱處理熏製，並且還專門為此誕生了一個熏的同音字——窨。

茉莉花與茶葉的結緣始於南宋，當時的福州一帶是最早窨製花茶的地方。明代在江南也出現了許多窨製花茶的所在，已經是「南風十里滿簾香」。而大規模窨製還是在清代咸豐年間。

據說，窨製 500克好的茉莉花茶，一次要用 2,500 克茉莉鮮花。 2,500 克有多少花朵？雖其單瓣、雙瓣、春花、伏花、秋花重量各略有不同，但概而言之，100朵茉莉花約25克左右，2,500克就是1萬朵。而上品茉莉花茶能多到九窨，也就是要用到九次1萬朵，真可謂香到極致。或者這便是茉莉花茶又被稱作「香片」的一個緣由。

裊裊茶煙中，單瓣茉莉花窨製的清香型花茶，鮮靈清純；雙瓣茉莉花窨製的濃香型花茶，醇厚濃郁；以雙瓣打底，單瓣復窨，單雙瓣茉莉花混合窨製的兼香型花茶，兼有著清香與濃郁、鮮爽與醇厚⋯⋯淺斟輕啜，已是餘香滿口。

在古籍《本草綱目》、《花鏡》和少量古詩中，顯示曾有紅色和淡粉色的茉莉花，紅色的豔而不香，淡粉色的稱作米茉莉，卻無從得見。或許異色茉莉花當時也不多，茉莉花的本色就是純美的素白。

但一種所謂紫茉莉（亦被喚作「胭脂花」），卻並不是茉莉花的品種，不能因此以為茉莉花還有紫色的。

這種紫茉莉得名，只是因其花以紫紅色為主，此紫紅花的香味有些像茉莉花，儘管香氣比茉莉淡許多。其實紫茉莉花色有多種，堪稱絢麗，還可一株開出兩色花，甚至五色相間。一般在傍晚開放，持續到清晨。那些別的顏色，如紅、黃色等等，花香的味道大都並不像茉莉花，而有些像薰衣草。

除此，紫茉莉的其他一切與茉莉都明顯不同。此花在各地有廣泛栽植，不難見到。從花型看，紫茉莉花形似小長喇叭，並且比茉莉大得多。茉莉木本而紫茉莉草本，更是二者的根本區別。茉莉花通常不結籽，而紫茉莉那許多黃豆粒大小、形狀如小「地雷」的黑色花籽，名氣似乎比花還要大，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中，都專門提到紫茉莉花籽製成的香粉。

「荔枝鄉裡玲瓏雪」，真是對茉莉花極美的妙喻。而「荔枝鄉」指代的中國南方，卻並非她原產地，茉莉花是早在近兩千年前的漢代從古波斯、古印度千里而來。

「風韻傳天竺，隨經入漢京。」古印度的茉莉花是隨著佛經一起「遠從佛國到中華」的，她與佛門的因緣實在不淺，似應本身自帶佛性。

意味深長的是，茉莉，「佛經作抹利」（《本草綱目》卷十四）。依佛家言，是淡泊名利的花吧！南宋「立朝剛直」以名節聞於世的王梅溪亦有茉莉詩道，「老來恥逐蠅頭利，故向禪房覓此花。」

而茉莉又「一名抹麗」。「抹麗」何意？「謂能掩眾花也」（《廣群芳譜》卷三十四）。「能掩眾花的」，可能主要是她的花香，在江南民歌裡就是「滿園花香，香也香不過她」。

濃、清、遠、久，這四個普遍認同的品賞花香的標準，許多有名的香花也只能符合其之一二。而茉莉的花香，濃郁、清雅、悠遠、持久，兼具四者之長。

是以宋代詩人江奎雖然生平不詳，但這「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間第一香」，卻成為詠茉莉的傳世名句。

也許，茉莉這超越眾芳的「抹麗」，正是由於她遠離銅臭的「抹利」，因而人間無與倫比的「第一香」，只屬於刻玉雕瓊般至純至潔的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