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醫療的守護天使(5) ——台大醫院兒童加護病房主治醫師呂立專訪
Q6:呂醫師認為要如何打斷台灣虐童的惡性循環?
呂醫師答:
兒少保護有一件很辛苦的事,是好好把小孩救好,不讓孩子死掉,沒有人會看到,但一死掉馬上就有人知道,馬上就變頭條新聞,但是之前你照顧的努力都看不到,所以我的確覺得社工很辛苦。
孩子送到醫療時,看到孩子已經打到骨折,很嚴重,但有時社工會傾向不要拆散家庭,因為社工有一個很重要的責任在於維繫家庭,所以我就會相信家屬的懊悔,但很重要是堅持保持客觀理性分析,如果說的不合理,就不能相信家屬,要如何去關心、照顧那些被打的孩子,要有可靠的安全計畫與風險管理機制,是需要正視的議題。嚴重案例檢警直接介入調查很重要,這塊台灣還是沒有進行很好,沒有一個足夠安全的保護網來幫助這些最弱勢的孩子。
還是有不少成功救治受虐兒的經驗,很令人感動。我遇到一個九個月大的小朋友昏迷的情況,後來發現是父母吸毒導致。那時候他送來醫院昏迷醒來後,反應就是很糟糕,兩眼空洞無神,沒有反應互動。一般正常想到一個小寶寶時,原本應該開心的笑,開心的到處爬來爬去,但為什麼這個嬰兒會這樣兩眼呆若木雞,空洞無神,不知道這是哪裡?由於這是吸毒所導致的,所以後來很快就安置了,後來寄養家庭的媽媽就定期帶他來複檢,還有打預防針,所以經過三個月左右,那個孩子慢慢的開始恢復正常,你就會看不出來她以前有受虐過,就恢復這樣子,很開心。但我不知道他可以在安置家庭住多久,他的未來發展會如何 ?
目前台灣社工所直接面對的問題是沒人看到虐待,也沒有人肯承認,檢察官也說沒有證據或目擊證人,醫生也只能講沒有看到孩子是怎麼被打的,但因為很多傷勢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意外事件所導致的,是經過外力去毆打才會發生,針對這樣的情況不能視而不見,不能讓孩子繼續暴露在危險中。但我遇過一個檢察官,非常用心,他和可能的嫌疑人一直周旋,開庭至少五、六次以上,最後讓當事人承認。
兒少保護對於國家社會應是很重要的議題,所以在國外這樣的議題,孩子一遇到這種緊急受虐狀況,便召集各專業團隊立即開會,然後檢察官會直接介入指揮調查,醫師、心理師評估檢查要不要醫療介入照顧,社工當然也介入評估家庭與兒童照顧情況如何,大家一起各盡其職把國家社會的保護網撐起來。然而台灣的現狀,常常都只倚賴社工自己做決定,但台灣社工的工作負荷量過重,有時進行判斷時又超出社工的專業能力,無法像專業醫師一樣判斷傷勢,而且也是要有經驗的醫師才能看。但問題關鍵是全部把重擔壓在社工身上,我覺得是不太公平,應該要更整合的團隊一起幫忙。
所以我覺得要分級,分出那個是受虐情節嚴重、那些是重大的案件,此時要出動團隊一起幫忙處置,受虐的孩子要接受完整評估。有時需要兒童精神科醫師或相關專業人員,讓可以說話的受虐孩子,接受專門的司法訪談,讓我們還原真相與了解這過程發生什麼事,所以我們認為保護的網路需要建立起來。
其實為什麼要起訴對孩子施虐者,是因為要讓台灣人民明瞭這是犯罪行為,需要威嚇的力量,家長可以管教小孩,但是不能不當管教,或把小孩打到骨折、打到腦出血,要有一定的分際,不能任意把孩子當洩憤的出氣筒,更可怕的是當孩子經過虐待,他長大後繼續有暴力行為出現,傷害他人。
最後,我一直希望把這樣的惡性循環打斷,虐待孩子犯罪後,必須被法律起訴的威嚇作用不可少。目前嚴重致死的案例起訴率還是很低,那這樣等同告訴施暴者說,這樣打無所謂,也不用負責,往往就是這樣孩子回家最後被打死,我們需要大家一起來改變這樣的現狀,形成兒少保護團隊安全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