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家求救信作者:和江天勇律師的4次見面
以下是孫毅回憶,他和江天勇律師四次見面的情況。
第一次見江律師是我從馬三家勞教所解教那天,2010年的9月8日。
在馬三家被關押期間,我遭受了嚴重的酷刑折磨,消息傳出後,家人在外面就找了律師,幫助營救我。勞教所後來有所忌憚,不敢再過分地折磨我,這確實與律師的介入營救有關。但我不知道律師是誰。走出勞教所大門,我看到了妹妹、一些朋友,還有江律師。江律師的個子不高,微胖,很有精神。
在教養院門樓前,江律師說要留個見證,於是所有接我的人和我一起照了相,可惜照片現在找不到了。後來大家為我接風洗塵,我有機會和江律師交流。妹妹說:江律師為我的事來過勞教所很多次了。江律師很健談,尤其從法律層面說的一些關於人權的事情,對我們這些並不深究法律規範,長期習慣中共潛規則的人,還是挺新鮮的。他還從律師的角度介紹了許多反迫害方法,及提前防範流氓政府的策略等等。
我知道因為做維權的事,他已被吊銷律師證,就問他,怎麼做辯護呢?他說可以以親屬的身分做法律諮詢援助。江律師很忙,全國到處跑,大部分都是因為維權的案子。我記得吃完飯後他就要去車站,去另一個地方,車票都預訂好了,所以那次只是匆匆地見了一面。
第二次見面是2011年,我和妹妹去看望江律師。
當時江律師剛被釋放不久,因為「茉莉花」事件,他被關押了幾個月。那時他住在昌平弟弟的家,行事比較謹慎,我們在昌平一個公園門口見了面。他談了在黑監獄裡自己被洗腦迫害的經歷,每天早上被強迫唱紅歌、罰坐小凳子、不讓睡覺、強制學習什麼的。他說他越來越理解法輪功學員,在洗腦班遭受的迫害了。自己親身遭遇,才體會了洗腦班的邪惡程度。他說最後自己還是沒有挺住。但他已向國際社會聲明,他所言所說都是刑訊下的違心表態,只要他有機會,就一定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沒過多久,我就在媒體上看到了江律師的聲明及相關報導,知道他沒有消沉氣餒,我感歎他的勇氣,也有點為他的安全擔憂。
第三次是2016年6月4日約見江律師。
當時我個人的處境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因為警察抄家追捕,有家不能回居無定所,不能用實名手機和身分證。
讓我沒想到的是,曾經給我做辯護、做營救的江律師居然和我處於一樣的處境!因 「709維權律師」大抓捕事件有關,他也被監視。為了防範跟蹤,他也像我一樣,使用不實名手機,打完電話就卸下電池,而且,也是只能通過網絡與家人聯繫。
江律師很樂觀,說他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他已經把妻子和孩子送到國外,一個人留在國內,可以放手做事,聽起來真有破釜沉舟的氣概。只是原來還可以出國與妻兒團圓,但不久前他被禁止出境。看得出他很難受,他說女兒正值青春期,需要爸爸的時候,他卻不能在她身邊關照。他講到女兒從小就因他做維權的事受到傷害。
當時他還講了一個事,說北京市公安局的警察利用女兒威脅他、利誘他:「我們想讓她上學,她就能上學,我們不想讓她上學,她就上不了學。你要是與我們合作,這算個啥呀!她可以上北京最好的學校,在北京參加高考多好啊!這點事對政府算個啥呀!不就一句話的事嗎?」所以孩子上了初中,他就想把妻兒送走,必須得走,不走的話,家人就是被政府挾持的人質!當時覺得,警察如此赤裸裸地威脅真是讓人吃驚!
第四次見面是2016年6月10號。
記得和江律師約見面地點頗費周折,為了安全,事先我找了一個祕密的房間。現在也明白了,當時他並不方便說出他的住址。
那天很熱,他穿了一件藍黑格子襯衫,一條乾淨的牛仔褲,很幹練的樣子。採訪時,他非常坦誠,說話樸實,直截了當,毫不掩飾。
記得開始他就說:「不管它對我怎麼監視、怎麼控制,只要現在這一刻它管不了我,只要我還能說,我就要說,因為恐懼是最沒有用的。」給我感覺,經過建三江(2014年江律師曾遭黑龍江佳木斯、建三江農墾局公安局酷刑打壓)那種被打斷8條肋骨的酷刑之後,他並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和後遺症,這一點給我的印象很深,因為大多數人是沒有這個心理素質的。
他講的一些隻言片語,非常到位、有力度。他說中國黑監獄(就是洗腦班),「它的工作任務和目標就是專門破壞法律實施的」。
他說:「一旦你真正的愛國,你真正的維護法制,真正為國家好,你就是對中共最大的威脅。當你真正愛這個國家,你可能就會犯罪了。它真正怕的,是律師不為錢、不為名,只為了公平正義,因為你這樣一來就等於是和它作對了,它維護的就是邪惡本身。」
他還說:所謂的「煽動顛覆」罪,不是顛覆國家政權,是顛覆共產黨的統治。
我記得採訪的最後,他說得有些激動,也感染了我們。他說:「我還能做,我還抱著希望,啥時我不抱希望,我就離開,因為想改變,所以我留下來,和別人努力一起改變!」
江律師失蹤是在5個多月後,2016年11月21日,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我結婚20周年。我和妻子在一起,難得吃了一頓飯來紀念我們的結婚日,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幾天後得知江律師失蹤的消息,正好是發生在那一天。我暗暗地擔憂,江律師這次恐怕又是兇多吉少!
沒想到,幾天後,我就因為到通州法院旁聽另一位法輪功學員庭審被綁架,幾天後我因身體原因被取保的時候,一起被綁架的10多個人還給關在拘留所。妻子的承受已到了極限,我決定還是出走吧!
現在,我終於逃離了中國這個巨大的勞教所。身處自由國度,有時會想起仍在大陸被囚禁的朋友們,想著被無端「失蹤」的江律師,最近有「709」律師謝陽遭受酷刑的消息傳出,我不禁再次替江律師捏一把汗:面對這個垂死掙扎而又喪心病狂的中共,他能挺過來嗎?不過我相信,再大的折磨和迫害,都不會動搖江律師內在的意志。
所有被中共迫害的人,內心永遠都不會認同中共的邪惡,即使有些人被迫違心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那也只是增加中共的罪惡而已。迫害只能製造更多埋葬中共的人數和力量,加快它自身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