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民幣折腰 鄭文堂:另類心中小警總
從海角七號開始,台灣電影逐漸受到注意,在中國電影瘋狂往上飆高,每一部都想締造破億票房,跨過海峽爭取對岸市場,成為台灣演藝人員更上層樓的選項,但自我創作空間受限,甚至要表態政治立場,如何權衡這樣的關係?導演鄭文堂笑著說,現在中國連戴口罩都沒自由,碰到關鍵問題,你沒有閃避的空間。這就是「選擇」,有所得必有所失,但不能因此傷害到自己的國家,這是基本的底線。他提醒所有演員藝人,一定要把這問題放在心上。
鄭文堂長期關懷社會的議題,從劇本、電影電視作品,記錄台灣的歷史,衝撞社會的不公不義,替邊緣人物發聲、對傲慢的權力者批判。早期創作《傷痕二二八》,以戲劇重演的方式回返傷痛的時代,叩問仍未到來的正義。近期的作品《燦爛時光》,以幾代前輩的故事描繪,台灣人民如何在二二八這黑暗年代,勇敢的挑戰禁忌、反抗威權,為未來點亮民主的亮光。一直到《菜鳥》,則是詳細描述台灣的官場文化。
從拍攝社運紀錄片,到回宜蘭縣當文化局長,從街頭到殿堂,如此經歷的豐富讓他作品更貼近生活與發人深省。
從小在宜蘭長大的鄭文堂,高中到台北唸書,大學因為成績分發到文化大學戲劇系影劇組,高中以前完全不知道世界發生什麼大事,家裡想盡辦法湊了錢讓他去上第一學期的課,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他說,從陽明山坐車到士林,我都要算好公車幾段票,要在哪一站提前下車,走三站後繼續搭車,否則就要花多一段票的錢。
「還好是窮救了我」,沒有錢到處去玩,只能在山上大量閱讀,其中不乏許多禁書。也種下了他對於被刻意遺忘歷史真相的追求,更包含對底層被壓迫小人物的關懷。因為拍了《夢幻部落》,獲得2002年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週」最佳影片,也獲得了2002年金馬獎年度最佳台灣電影。鄭文堂說,台灣就是這樣,你只要在國外得了獎,回來就變成知名導演。
台灣的電影,近年來發展到底是好是壞?在電影的商業性與藝術性之間,要如何權衡?當回顧在1980年時寫的劇本,寫原住民到都市淪為搶劫犯,講警察追捕與主角抗爭。現在看起來很普通,但在當時寫劇本時會怕,不敢讓故事隨意流出去,因為這就代表你的思想。這就是所謂的「心中有警總」,很怕自己不小心變成書中角色的那個樣子。
寫作的一把尺 「能不能銷大陸」
現在警總不見了,但是依舊存在心中,現在最誇張的已經不是敢不敢寫的問題,而是開始因為經濟考量,思考哪些題材不要寫,「因為找不到錢」,雖然台灣多元開放,但是最後被打回票理由都是,「不要啦!你這銷不了大陸。」現在寫作狀況都是這樣。
「這個片子你只能在台灣賣喔!你要嗎?」變成你在寫劇本創作時,甚至跟人家談案子,腦袋都在盤算這些事情,變成一個基本的標準,是一個這樣的談判,跟影視界現幾乎都是這樣的談判,從出資者,到劇本內容的設限,以及作品的未來。鄭文堂說,我一直到2015年寫《燦爛時光》,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種心中小警總還在內心深處盤旋,只是換了一種形式罷了。
今天在台灣創作,只是正常談論台灣議題,卻因為導演拍了對岸不喜歡的內容,卻什麼錢都拿不到,如果台灣不爭氣,我們會讓這件事情更加嚴重。前陣子導演戴立忍事件後,另一位演員陳艾琳也被中共封殺換角,他不禁問,台灣政府影視業,我們對這樣的演員給了他們什麼?
是否提供更多機會,對於一位願意堅持自己理想有骨氣的演員,可以繼續走表演、創作這條路。不會因為為了擁有更多人民幣、表演機會,而被迫失去自我認同、自我意識,這才是未來要如何面對,就像如何對待因為演了《燦爛時光》,結果很多事情不能做的演員。
演員拍這片子沒有好處,在過程中都很戰戰兢兢的溝通,讓演員去判斷,簽約前就應該想清楚,包含不能去中國演出,或是以後可能會被起底等。例如其中一位演員巫建和,未來也是有大好機會,鄭文堂說,「他願意來拍我真想擁抱他。」
但拍完後有很多聲音,覺得台語怎麼這麼爛,「因為巫建和是客家人,他連一句台語都不會講。可是他願意演,型又好,表演又強」。他舉例,彭于晏也條件好,但他不可能來拍啊!也不能怪大家只考量中國市場,因為台灣沒有提供更多機會。
鄭文堂質疑,難道覺得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某種程度上是社會上的冷漠,像陳艾琳沒有人在談她的遭遇了,好像船過水無痕,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多找這樣的演員,對自己信仰清楚,應該讓演員有更多的安心,才是關鍵。他呼籲政府,如果要從根本解決台灣影視困境,這個問題不解決,很多事情是窒礙難行。鄭文堂小檔案
出生:1958 年 |
現職:導演 |
經歷:奧美廣告製片、導演、宜蘭縣文化局局長 |
學歷:文化大學戲劇系影劇組 |
殊榮:電影曾榮獲「威尼斯影展影評人週最佳影片」「優良劇本」、「最佳台灣電影」及2010年台北電影節「最佳導演」等獎項,並入圍南特影展。 |
主要作品: 紀錄片《在沒有政府的日子裡》、《台灣魂》等,劇情片《夢幻部落》、《傷痕二二八》、《經過》、《深海》、《眼淚》、《燦爛時光》、《菜鳥》 |
資料來源:網路整理 記者江禹嬋/製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