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原能與核研所把脈

賀立維(左)與日本前首相菅直人合照。(賀立維提供)
賀立維(左)與日本前首相菅直人合照。(賀立維提供)

文/賀立維(宜蘭人文基金會顧問)

為配合行政院組織改造,成立於民國44年的原能會終將改組,將調整為直接隸屬於行政院之核能安全委員會(核安會)。而隸屬原能會的核能研究所,亦將改隸經濟部及能源部。到底原能會與核研所在最近幾年做了些什麼事?為何在歷經半個世紀後,要面臨改制的命運?在此就對這個單位做一個把脈與診斷,期盼改制後不至於換瓶不換藥,繼續被詬病。

錯當台電門神

原能會最被詬病的二件事就是不當全民核安的門神,卻當台電的門神,還有就是應該扮演台電核安的裁判,卻扮演了台電承包商的角色。本應督促台電盡速改善層出不窮的缺失,找出問題根源,避免違規事項重複發生的原能會,在近年來台電的核能電廠違規事件頻頻發生時,卻幾乎束手無策。

但從民國97年至今,台電的核電廠發生了82次大小的違規事件。有些事件延宕多年都沒有改善,有19個違規案件沒有辦法結案。這些違規又不改善的事件,原能會好像只有無可奈何的樣子,難道沒有任何方法來強力要求台電改善嗎?當台電這個門神退場後,不知後續的核安會,會不會繼續接手這個門神的角色?

此外,原能會雖再三的強調核能資訊透明化,來增進民眾對它的信任度,但原能會為執行國內核電廠之壓力測試,於102年度請歐盟執委會進行同行審查,歐盟執委會於102年11月間提出審查報告,並發布於歐盟壓力測試同行審查專案計畫網站。但是原能會並未在國內與歐洲舉辦公開研討會,也沒有邀請來自非核能界、非政府組織等利害關係人參加,有違歐盟壓力測試規範關於透明度之規定,經監察院調查認定有違失,於103年7月22日對原能會提出了糾正案。

事實上,原能會的確有邀請國內非核能界、非政府組織等利害關係人參加研討會,但是當受邀者抵達會場時,原能會卻派出數十位全副武裝的警力,來迎接這些來賓們,使得受邀者受到莫大的侮辱憤而離席。

投經費進行無關研究

原能會一方面宣稱,我國即將面臨專業核能人才老化與斷層危機的警訊,卻又投入大量的人力與資源,進行與核能安全毫無關聯的計畫。如屬下的核研所投入7年的時間,花費6億餘元研究纖維酒精計畫,未來還要再投入近2億元來研究這項計畫。

經審計部的意見認為,核研所投入巨額研發資源,迄計畫結束尚無技術移轉簽約及促成廠商投資,研究成果無法有效落實至產業界。研發稻稈酒精成本遠高於國內進口酒精價格,不具市場競爭力,原預定創造之產業效益無法達成。所完成建置每日進料量1公噸之纖維酒精測試廠,惟有低度使用等效能過低情事。

其他與核能無關的計畫如風力發電、燃料電池、碳捕捉與儲存等,核研所不在其位卻謀其政的計畫,不旦消耗了寶貴的核安人才,而這些人才與技術又無法與其他專業機構如工研院或綠能機構等競爭。

放射物料管理不當

在放射性物料管理方面,核一廠1號機用過核子燃料的貯存池,預計於明年1月爆滿,核一廠乾式貯存設施無法順利完成熱測試並取得運轉執照,就只有面臨除役的命運。

雖台電有計畫將該退而無法退出的燃料棒延役的構想,原能會不但沒能把關,還為台電護航,宣稱安全無慮。但近年來核一與核二的燃料棒尚未燃燒至額定的燃號值,就頻頻發生破損或斷裂的意外。以核二為例,近10年內就發生8次爐內燃料破損事件,其中4次還被迫停爐開蓋,將破損燃料棒由爐心取出。若強行讓已燒到極限的燃料棒,繼續留在爐心內燃燒,其風險將是不可估計。原能會除了宣稱將嚴格審查外,並無任何阻止台電如此做的行動。

部分破損的燃料棒陸續運出台電廠房,送到數十公里外的龍潭核研所檢驗,檢驗完後有哪些留置在核研所,哪些又被運回至核電廠,至今仍是一個謎,因新北市政府與桃園縣政府均宣稱毫無所悉。

原能會核能研究所曾於20多年前,發生了高階核廢料乾貯再取出的7次氫爆事,留下了39支受損核燃料,至今仍留在核研所內。而因氫爆與救火所被汙染的大漢溪上游水域,至今仍被列為管制區。

核研所早年因核燃料研發任務需要,於68年至71年間,分別由美國與法國輸入核子原料六氟化鈾(uranium hexafluoride,UF6),這是一種鈾的化合物,是用於製造濃縮鈾的原料,有很重要的價值。在一般狀況下,六氟化鈾是一種為灰色的晶體,有很強的毒性,會與水起劇烈的反應,並且會腐蝕大多數的金屬容器。

後來因為核研所張憲義副所長的叛逃事件,所剩餘約35公噸的UF6就「暫時」被存放在原桶槽內,這一存放就過了20多年。UF6因含鈾而具有輻射性且容易氣化成氣態,一旦遇到水氣即產生具強烈腐蝕性之氫氟酸(HF),而侵蝕容器造成UF6洩漏,使輻射擴散汙染環境。目前國際上仍無研發出可以長期貯存UF6的容器,所以這35公噸的UF6,就有輻射擴散之疑虞。

美國環境保護署要求美國境內各國家實驗室暫貯的UF6,必須做穩定化的處理,而且也建造了2座UF6的處理工廠。我國並沒有UF6穩定化處理設施。這件事情被隱瞞了20多年,終於在最近因核研所向立法院提出回運美國處理及處置經費預算,才曝了光。

UF6具有強烈的輻射性,遇到水氣即具腐蝕性而易外洩,回運美國處理及處置之相關前置作業卻要由其上屬單位原能會來規劃及執行,變成自己審自己的主觀情況。此外,核研所改隸經濟及能源部之後,權責與人力又成了一大問題。

核武反應爐危害環境

雖因張憲義事件,我國核武計畫無疾而終,但當初為了製造核武所建造的台灣研究用重水式反應爐(Taiwan Research Reactor, TRR),從1972年1月達到臨界運轉,一直到1988年1月,張憲義叛逃而被迫停爐為止,總共運轉了16年。在這16年間,連續由反應爐煙囪所排出來的含輻射性氣體,與所製造出來的699支可以提煉核武原料鈽239的高階核廢料,到底做了些什麼保護措施,對附近環境造成什麼影響,應是我們所要關切的。

在它運轉的16年間,由煙囪所排出的輻射性物質,隨著地區季節性的風向,飄落在附近的環境中。依據核研所保健物理組的偵測,發現附近環境水中的氚活性,有升高的趨勢。由核研所的分析,它是由反應爐運轉所產生廢水中的氚所造成。它隨著大氣飄散到下風地區,再經由雨水的沖刷,進入了地下水層。

無論是由煙囪所排出或由廢水所排出的氚,對附近環境造成了影響,在1987年9月間,由環境水樣中,對氚活性的計測結果,發現離反應爐1.5公里的崁頂,它的活度大約是400pCi/L,也就是每公升的水含有400微微居禮。一般正常的水,活度大約是80pCi/L,也就是說測出來的值是正常值的5倍,這些數值政府幾乎不聞不問。

由石門水庫的原水引水道所取得的水樣,約是正常值的1.7倍。比較嚴重的是1公里外的三坑仔民宅,測到的值是1,907pCi/L,是正常值的23.8倍。不知政府是否有對這一帶民宅的居民,做健康方面的追蹤與照顧。

氚的貝他衰變,會放出高速的電子,雖不會穿透人體,但若吸入或飲用到含氚的水,會對人體有害。由於其生物學上的活性,會被人體細胞用於細胞代謝作用,造成直接的體內曝照,而嚴重危害人體的健康。氚的半衰期約12年半,所以由反應爐的停爐至今20餘年,只經過了2個半衰期。一般輻射核種,若要達到對人類或環境安全的程度,大約需要10至20個半衰期,所以以核研所附近的居民來說,對於氚的污染,還需要100年以上才能達到真正安全的程度。

由我國核能管制單位的原能會與核研所,先後發生氚汙染事件、35公噸六氟化鈾事件、輻射屋事件、核研所高階核廢料氫爆事件、台電破損高階核燃料運往核研所事件、還有下落不明精煉的釷與鈾事件等等,而我國核能監管單位沒有正面的去處理它們,卻努力地去搶著承包台電高階核廢料的乾貯工程,搶著去當球員。這種核安文化一日不改變,我們的核安與輻安就不可能有落實的一天。

原能會所面臨的這些問題,若行政院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將核安與核廢一代代的往後丟,當有一天發生了類似日本福島的事件,台灣將面臨亡國之災。

賀立維小檔案

賀立維學的是核子工程,1978年獲得公費到美國念博士,就學期間曾拿下美國核能學會博碩士論文競賽首獎。1981年34歲,獲得美國愛荷華州立大學(ISU)工學博士,回台灣後蒙總統蔣經國召見,獲頒總統一等績學獎章,隨後升任上校,到原子能委員會核能研究所跟著副所長張憲義做研究。

1988年1月張憲義叛逃到美國,賀立維在那年8月合約期滿後離開核研所,投入綠能教學與研究。2011年日本福島核災,賀立維與宜蘭人文基金會董事長陳錫南聯繫,加入反核陣容,開始用專業向人們解說台灣核電廠問題。賀立維雖是核工專家,但早在1978年爆發三哩島事件時,他就已驚覺核能不安全,1986年車諾比事件,更加強他核能沒有未來的信念。

我國運轉中核能電廠用過核子燃料貯存數量表
核能電廠 機組別 貯存容量(束) 已貯存量(束) 預估每週期退出燃料(束) 貯滿期限(年/月) 現有運轉執照期限(年/月) 到達全爐心燃料束退出能力之年月
核一 1號機 3,083 2,982 120 104/01 107/12 99/03
2號機 3,083 2,972 120 106/03 108/07 100/03
核二 1號機 4,398 4,180 180 105/11 110/12 105/11
2號機 4,398 4,068 180 105/04 112/03 105/03
核三 1號機 2,160 1,311 70 114 113/07 足夠電廠運轉40年所需
2號機 2,160 1,339 70 115 114/05
資料來源:原能會

我國核能電廠違規事項統計表              單位:件
年度 核一廠 核二廠 核三廠 核四廠 其他 合計
97 1 0 0 8 0 9
98 0 2 2 9 0 13
99 4 0 1 9 0 14
100 3 1 6 6 0 16
101 8 1 1 4 1 15
102 3 1 4 1 2 11
103 0 1 2 0 1 4
合計 19 6 16 37 4 82
資料來源:原能會

核研所UF6回運美國穩定化處理及處置估算 單位:新臺幣千元
年度 項目 金額
104 運送前檢驗分析及各項準備作業 2,700
桶裝UF6包裝 9,000
國內運輸/海上運輸 22,800
美國境內運輸 10,500
小計 45,000
105 安定化處理 7,500
處置費用
合計 120,000
資料來源:核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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