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小時候，只要手往月亮一指，其他同伴馬上告誡：「趕快跟月亮說對不起，不然她會處罰你。」「為什麼？」好奇的我，問不出個所以然，但仍然乖乖地對著月亮鞠個躬，小小的心靈對遙不可及的月亮，充滿敬畏。

也是小時候的一個夜晚，大夥兒在廣場上乘涼，我仰頭望著月亮，突然月亮旁亮光一閃，天空像開了一條縫，劈里啪啦飛出一群鴿子，又出現兩位天使把鴿子往亮光裡趕，只電光石火般的功夫，一切迅速歸於平靜，月亮仍靜靜地高掛天上。驚詫之餘，我問身邊同伴可有看到？大家都哈哈大笑，說我太會想像。剛才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幻？自己也陷入迷茫。

上學後，老師說了嫦娥奔月的故事，我知道月亮上住了嫦娥、月兔，還有不斷伐樹的吳剛，我總是盯著滿月，想要看出那個月亮上的黑影，到底是吳剛還是月兔？還有嫦娥仙子呢？她會不會突然出現？

中學時，迷上了星座，獵戶、天蠍、七仙女……還有美麗的銀河，分隔著牛郎和織女。一個個動人的天上故事，轉移了對月亮一直以來的情有獨鍾。甚至，當皎潔的月光掩蓋了滿天星光，我還會若有所失，怨月兒太明亮！

上了大學，一首民歌，再度喚起我對月兒的嚮往：「在那銀色沙灘上，灑遍銀白的月光，尋找往事蹤影，往事蹤影已茫……」悠揚中帶著淡淡清冷的歌聲，讓自己不覺沉浸在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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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搬進這個村莊，對門住的是從大陸來台的教師，矮矮的平房，昏黃的燈光；中秋節晚上，對面院子架起了方桌，擺滿了月餅、柚子和線香。師母說，老師的家鄉，中秋習俗要祭拜月娘；那晚，男主人喝醉了，也許，是月光引起他思鄉的情緒。

孩子小的時候，我們常常在黃昏、月兒初上時分，全家驅車到海濱公園，大手牽著小手散步。孩子反覆念著在幼兒園學的詩歌，最常念的一首是《夏天的晚上》：「螢火蟲，滿天飛，蟋蟀姐姐把笛吹，清清涼涼夏夜裡，誰都不想睡！誰都不想睡！」

一次全家出遊，夜晚順著海岸線回家，一輪又大又黃的月亮，就掛在車前方；在寂靜無人的公路上，月兒溫柔的陪伴，好像在為我們引路，也為一路上的寂靜幽暗，點了一盞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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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前的暑假，我第一次進入神州大陸，和幾位友人搭上了長江的郵輪，準備飽覽故國長江沿岸的風光；誰知一上船，便發起高燒，別人都在豪華船艙內笙歌夜宴，我只能昏沉沉地爬到船頂，望著江面上粼粼的波光。

當時，看著江水中皺折變形的月亮，彷彿聽到長江對著月兒在嗚咽哀傷，原以為是自己高燒的幻想，後來，等建了長江三峽大壩，我才憶起，當時長江與月兒的確是在哭泣，哭泣那長江將被攔腰截斷的大難。

猶記得，台灣921大地震那晚，奶奶夜半醒來，看到窗外浮現的，竟是扭曲變形的月亮，她正奇怪，突然間，轟轟隆隆地開始了地牛大翻身！原來，當人間有災難，月亮也會皺起臉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