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中的清流──古雅仁


整理/彌亞

當我們問藝術家、藝術學校老師或學生﹕「藝術是不是要符合真、善、美?」許多人會回說那是過時的觀念,當代的藝術就是要顛覆傳統、要創新、要擺脫束縛,要表現自我的獨特。

確實,西方藝術認為「變」了就是新,就是進步。歷史潮流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向另一方,傳統的美學秩序和理念逐漸崩塌、瓦解。印象派只不過是開頭,此後是接連不斷、此起彼落的藝術運動,它們變化萬端,共同之處就是一概推翻傳統美學價值。

要在當代藝術的環境中堅持古典理念而不動搖並不容易,這不只需要勇氣,更重要的還是堅定的信念,但古雅仁做到了,他認為﹕「創作必須要跟你的中心思想是一樣的,我必須忠於自己。」

時間累積功夫 穩紮穩打不求快

古雅仁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他對傳統文化的信心,而古人的哲理和他所堅持的繪畫之路是相通的。他回憶起曾經在公園遇到的一個太極拳老師:「我那時候剛退伍,體重70幾公斤,很壯。老師父70幾歲了,個子瘦小,講話有湖南鄉音,他跟我說:『你來推我!』我不好意思去推一個瘦小老人,他卻說:『沒關係,儘管推。』他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站著,可是我用全身的力氣推,他竟然絲紋不動!後來他乾脆只用一隻腳站立,我還是推不動!」

古雅仁繼續說道:「當時很多外國人在跟他學,在西方人觀念中,他們喜好練得強壯,以力服人。可是老師每天教他們放鬆、不要用力。因為當你放鬆的時候,大地的力量就會跟你結合,所以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70歲老頭,卻任誰也推不倒。這些外國人覺得很神奇……我當時也學不起來,因為他那個叫作功夫!功夫不是學了表面招式就會的。」

古雅仁認為真正的東西必須下功夫去磨練,學藝術也一樣,不是走捷徑、忽略過程就能達到的;需要用時間去培養、去感受、和他人交流,等到有所提升,才會產生新的變化。

一個東西有起承轉合,如果沒有這個過程就直接跳到結論,則功底就會不紮實。他回憶看過的一篇文章說,藝術就像煮一鍋東坡肉,如果大火煮就絕對不會成功,必須要慢慢的煮,小火慢燉,才會入味。「可是現代人要求效率、要快速。有多少人願意為藝術默默、持久地付出?大多是急於求成,沒有過程。我覺得從事藝術是長遠的路,像是馬拉松賽,而不是猛爆型短跑,用短跑去跑馬拉松很快就會放棄了。」

化繁為簡 西方技法繪東方底蘊

古雅仁相當擅長西方的古典技法,但由於他對於東方文化博大精深的內涵有深刻的體悟,因此作品自然地呈現出東方人特有的沉靜底蘊。西方技術和東方內涵對他而言,兩者不但不衝突,他反而能將兩者互融為一體。

古雅仁點出了西方畫和東方畫的不同:「西畫是重在抓形,可是中國畫是重在畫神,我們要以形傳神,又不能被形所困,這是很難、也很抽象的,必須自己去體悟。在體悟的過程中,表現手法就開始有變化。東方哲學有個概念叫『少即是多』,怎麼個『少』法卻能是多?就像『空』其實不空,『空』是無限。當我們想把這個概念變成一個作品、轉換成視覺效果時,就有很多東西要思考。」

基於這個想法,古雅仁的創作便出現了新的樣貌。之前作畫時,古雅仁為了讓畫面看起來豐富精采,有時會去找花色特別的背景布,但今年他採取反方向,嘗試「少即是多」的奧祕。

他在準備的時候,將顏色減到最少,並用乾淨的白布襯底,嘗試在乾淨的布裡面畫出不一樣的東西。他發現觀察的時候,反而要看得更細﹕「你畫白色,其實它不是白色,它有好多的顏色,而且那個顏色會跟著光線、環境變、時間和空間變化,我就覺得在作畫過程中,每天都有很多體悟。」

在靜中內省 創作靈感泉湧而出

追求靜,喜歡內省,這已經是古雅仁的生活態度。「也有人問我說,你為什麼喜歡畫靜,我說我只有畫靜態的靜物,才能看到時間的變化。像我畫的南瓜,有新鮮的、有開始枯黃的,也有已經乾掉的。如果一直在畫動態的東西,那些細微的部分反而不明顯。」

古雅仁說,他有時上課教畫也像在吐納一樣。他要求學生進畫室後就要把其他一切放下、放空,進入到這種狀態來上這堂課。而他本身在作畫時也是這樣,在選擇聆賞的音樂時,他只聽鋼琴或古琴,聲音純粹而不紛擾的,為的就是能達到心靜的程度。

古雅仁說:「要讓心平得像一個湖水的水面時,你才是敏銳的,風吹過來都會有漣漪,可是如果環境很吵或心不靜、波濤洶湧的,就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我現在碰到很多狀況時,就先想辦法調整自己的心。我覺得技術的部分不是主要,只有當心到位、你又有企圖,這時你去畫,你的手會源源不斷地幫你做出來。」

古雅仁走了一條不同於當代藝術家求新、求變的路,他珍惜古人智慧、神往東方文化的古老底蘊,以真誠、謙遜的態度聆聽自我,創作出一幅幅技術高超卻又令人動容的畫作。他無求於外,反觀自省於內,因此,在他的畫作中,儼然地流露出畫家的謙遜、莊重,和那超脫的豁然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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