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媒體人逃離中國 揭黨媒審查運作
前大陸新聞媒體人孫傑夫婦,工作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小心翼翼,然而親人遭遇的一場強制拆遷,促使他們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急轉彎。
「感覺被當成畜生」孫傑2019年來美前,在江蘇省一大城市日報社工作,主要負責新聞上網前「關鍵詞」審查環節;妻子是跑社會治安線報導的記者。岳父岳母是退休職工,在市中心黃金地段擁有一套房子,價格較高,上街便利。
2012年,當地政府決定對所在區域進行拆遷改建。過程中,屋主和政府拆遷部門發生了爭執。爭議焦點是:屋主們認為拆遷補償金遠遠不足以彌補他們的損失。黃金地段和安置區域的房價相差好幾倍。政府派出一警察局副局長主管拆遷,軟硬兼施,逼迫一些屋主放棄了房屋。還有幾戶堅決不同意拆遷條件,孫傑的岳母就是其中之一。
儘管孫傑勸說岳母:「那些每天在門前威脅拆遷的都是『黑社會』,一個個膀大腰圓,我們惹不起。」但岳母嚥不下這口氣,拒簽合同。一天,孫傑夫婦正在上班,接到岳母的電話,說出不了門、被堵在房子裡。孫傑因工作無法脫身,他懷孕三個多月的妻子趕了過去,想勸解此事。
孫傑介紹,因為在報社工作,信息比較靈通,他了解到逼遷的黑幫分子受公安局副局長的直接操縱。那位副局長接到任務:在規定時間內必須完成拆遷,於是找來黑幫人物做「髒活兒」。當晚妻子沒有回來,但一直打電話給他說現場狀況。到了8、9點鐘,他的岳母被黑幫分子毆打;妻子報警,警察卻拒絕出警。
第二天,衝突還在持續,警察繼續裝聾作啞,孫傑對警方放任黑幫欺負居民感到怒不可遏。中午,他在社區論壇寫了幾句,批評負責拆遷的警察局長與黑幫勾結,配上岳母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照片。結果下午,妻子就被警察抓走,孫傑也接到通知:立即去單位負責人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負責人告訴他:「你闖大禍了,我們也保不了你了;你老婆已經『進去』了,派出所的人就在樓下等著抓你。你現在在拆遷書上簽字,並承認自己污衊警察局長,我可以幫你求情,給你一小時考慮。」
孫傑急得大哭,怕懷孕的妻子出現危險,趕緊簽字認罪,四處求人救出妻子。隨後,他的岳母也在逼迫下簽了協議。事情雖然就此結束,但從此以後,他們夫妻成了異類,孫傑受到行政處分,這意味著他在單位失去了前途。
「我以前覺得共產黨對我還不錯」,孫傑說,「但拆遷的事情讓我徹徹底底弄清了共產黨是個什麼組織。」
「它完全沒有底線,完完全全就是把民眾當成畜生。」回憶在警察包圍下簽字的那種屈辱感,他說:「感覺自己像個畜生一樣,真的是這樣。」
此後,他和妻子感到心灰意冷,又怕那位公安副局長報復,於是於2016和2019年相繼來到了美國。
黨媒層層「政治把關」在國內時,孫傑的妻子作為記者經常跑社會安全類新聞,看到很多事情;從一家幾口人被殺、村民打架、槍擊案,到村長私自轉賣村裡土地⋯⋯但即使趕過去,也不能報導。
有關高層當權者的新聞,報社一律使用宣傳部門下發的通稿,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動。有時候,為了等待通稿,幾個人輪班熬夜,等到深夜2點報紙送印,才能結束一天的工作。
最令他感到折磨的一次報導,是江澤民2011年傳出「死訊」。因為拿不準信息,那個星期,報社的人輪班等待消息,「就像防洪救災一樣,壓力非常大」。幾經折騰,編輯、記者們卻白忙一場。直到去年,人在美國的孫傑才等到「江澤民死了」的消息。
孫傑回憶,每次稿件上報前,編輯先看;接著交給主編,後面還有總編輯、社長。報紙排版前,孫傑要把關鍵字搜索一下,看有沒有犯黨國的新忌諱。印刷前,當地的宣傳部門還要再審查一次。有時候頭版文章被撤下,來不及換稿,就只好留下大片空白。
當地事故的死亡人數,報導時更受到嚴格限制:「超過3個,要報給市委宣傳部;超過6個,要報給省委宣傳部;超過10個,就需要等待北京批准了。你不能報導的。」
談到當局嚴控網絡言論,孫傑還說,微信、微博發現敏感帖子,會首先設法屏蔽,然後通知公安的網監處,查找源頭。
「共產黨對新聞的控制非常嚴。」孫傑回憶,無錫一家報紙在報導新聞時,把習近平寫成了習近年,結果從總編輯到社長一律辭退。
「(中共)報紙上每一個字,都是按照需要放出來的。」他說。
責任編輯: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