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近臣到反王 普里格津決裂普亭？

普里格津（Yevgeny Prigozhin）6月的一場大戲，驚呆全世界。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莫斯科，到急煞車接受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的調停，結束所謂的「大遊行」，普里格津的做法讓人覺得謎中有謎。而這位曾是普亭的御用大廚，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俄羅斯總統普亭（左）與瓦格納集團首腦普里格津。（GAVRIIL GRIGOROV and Sergei ILNITSKY / SPUTNIK / AFP）

普里格津是在聖彼得堡開餐廳時和普亭結交，將近30年的老交情可不是一般的關係。他們是聖彼得堡同鄉。兩人年輕時都曾是愛好體育且性格叛逆的問題少年。

亡命之徒 變餐飲業寡頭

普里格津1961年出生於列寧格勒（今聖彼得堡），父親早逝，繼父是個滑雪教練，母親在當地一家醫院工作賺錢，撫養普里格津和他的祖母。

少年時期的普里格津頑劣不羈，雖然就讀過蘇聯時期培養奧運選手的著名體校，但他更習慣不受拘束的混跡社會，曾因偷盜和搶劫等罪多次入獄，1981年被判入獄13年。

普里格津1990年提前獲釋，跟隨母親和繼父擺攤賣熱狗掙生活費。受益於1990年代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市場化和私有化大潮，普里格津憑藉多年混跡社會的經驗，贏得了人生第一桶金。他曾表示，自己是聖彼得堡第一個賣熱狗的人，一個月能掙1千美元，是當時俄羅斯普通勞工收入的十多倍。

普里格津1993年入股一家連鎖超市；1995年租下聖彼得堡海關大樓店面，與朋友合夥開了聖彼得堡市首家高檔餐廳「老海關」（Old Customs House）。老海關一炮走紅，很多俄羅斯政商名流都到餐廳吃飯。當時身為聖彼得堡副市長的普亭也是餐廳的常客之一。

普里格津（站在背景中）2002年在聖彼得堡的「新島」水上餐廳接待俄羅斯總統普亭和美國總統小布希。（Russavia/維基）

普里格津1997年又開了一家以遊艇改造的水上移動餐廳「新島」（New Island）。新島很快就成了聖彼得堡最時尚的餐飲場所。據悉，普亭曾多次在這家餐廳接待政要和舉辦派對，而普里格津也常常隨侍左右。

普里格津接受採訪時稱，「他（普亭）當時能感覺到我並不甘心只做一個在旁邊上菜的人，他欣賞我的風格。」也許，正是普里格津敢闖敢幹的作風，再加上善於經營的能力贏得了普亭的青睞，把他納入了自己的近臣之列。

普亭2000年成為總統，普里格津也跟著時來運轉，成了俄羅斯重大國宴的首席承辦人。2002年普亭宴請時任美國總統小布希，普里格津站在一旁侍餐的照片為他贏得了「普亭的大廚」稱號。

普里格津野心很大，一位了解他的人說，普里格津的目光並未局限在餐飲行業，他很擅長結交比自己強大的人脈關係。他利用普亭的信任承包了克里姆林宮的食品供應，並與俄羅斯軍隊和公立學校簽餐飲合同。透過壟斷俄政府的食品供應，普里格津成為餐飲業最大寡頭。

成為近臣 掌管私人軍隊

克格勃（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 KGB）出身的普亭，深諳祕密運作之道。憑著彼此多年積累的交情，普里格津不再只是為普亭上菜的「大廚」，而是接受普亭更多、更重要私密任務的近臣。

他幫助普亭祕密發展一支私人武裝力量瓦格納。西方國家將瓦格納視作普亭的影子軍隊，普里格津和他的瓦格納傭兵公司在俄羅斯的外交政策中屢屢發揮關鍵作用。普亭在無法公開正式處理的事務上，利用瓦格納隱祕的進行軍事干預，參與了敘利亞內戰和俄烏戰爭等。

瓦格納集團2014年就已成立，曾暗中協助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Crimea）半島，但一直是藏在暗處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普里格津直到2022年俄烏開戰後，才承認成立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

瓦格納這個名字，來自於希特勒最喜愛、19世紀德國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納（Richard Wagner）。二戰期間，希特勒曾率領數千名軍政高官，在柏林國家音樂廳聆聽交響樂團演奏瓦格納的樂章。因為這段往事，使得瓦格納成為西方備受爭議的音樂家。

將自己的部隊命名為「瓦格納」，是普里格津瓦格納集團的首名戰地指揮官烏特金（Dmitri Utkin），據說是為了向他最喜歡的作曲家瓦格納致敬。

在俄羅斯，瓦格納集團有兩個代稱：「音樂家」和「廚子」。

近幾年，瓦格納集團憑藉在敘利亞內戰的出色表現，迅速擴張活動範圍。麾下的傭兵不僅活躍在非洲利比亞、中非和蘇丹等國，還涉足南美，為委內瑞拉獨裁者馬杜羅提供安保。它還在2020年介入白俄羅斯的政治風波，替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連任總統護駕。

經過多年發展，瓦格納已從私人軍事承包商，成為擁有複雜商業聯盟和關係的企業集團，除了提供安保和軍事服務，也涉足採礦、伐木等賺錢領域。

普里格津在非洲用軍事力量護駕商業活動。據《金融時報》報導，俄烏戰爭爆發前4年，普里格津單是在非洲和中東開採油氣、鑽石和黃金等天然資源，就賺取2.5億美元。當然，這裡面也有普亭的私人小金庫。

大錘幫主 出手殘酷狠辣

光頭的普里格津，臉帶疤痕，目露凶光，説話霸道粗俗，一身黑幫大老的氣息。他信奉史達林的極端民族主義和殘酷的極權手段。

普里格津時常會把一柄帶有瓦格納標誌的鐵錘當作禮物送人。有人把瓦格納稱作「鐵錘幫」。據媒體報導，2022年11月，瓦格納用大錘錘殺了一名投降烏克蘭，後來又被換回的瓦格納戰俘。歐洲議會建議把瓦格納認定為恐怖組織。普里格津回嗆，要送歐洲議會一把帶血的大錘。

瓦格納集團首腦普里格津。（Photo by @concordgroup_official/AFP）

普里格津被外界認為是監獄裡出來的亡命之徒。為了補充兵源，普里格津曾動用普亭賦予的特權，在監獄中招募4萬名囚犯上戰場，這些囚犯中不乏殘忍的殺人犯和禍害社會的惡棍。

瓦格納在烏克蘭的部隊約80%來自監獄。普里格津拿囚犯當炮灰吸引烏軍火力，瓦格納精銳則在後面打掃殘局，這種殘酷的戰法，造成約2萬5千名囚犯死亡或失蹤。

普里格津出手狠辣。2018年7月，3名調查瓦格納集團的俄羅斯獨立媒體記者在中非共和國遭謀殺，瓦格納集團被疑為幕後真凶。2023年3月，9名中國人在中非共和國被槍殺，有一種說法是，瓦格納傭兵為爭奪當地礦產而犯下暴行。

藩王兵變 動搖普亭根本

常年在戰爭中錘煉的瓦格納是俄羅斯戰力最強悍的部隊。俄烏戰爭期間，為了避免全面動員，引發民眾不滿，克里姆林宮倚重瓦格納，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裝備給裝備。

俄烏戰事持續升級、正規軍頹廢，給了瓦格納無限擴張的絕佳機會，它可以在俄羅斯各大城市公開安裝巨型招募廣告牌。普里格津大肆招募坦克兵、武裝直升機飛行員等專業兵種。

瓦格納的總兵力據悉已達數萬，相當於一個滿員集團軍。連俄羅斯前國防部副部長米哈伊爾·米津采夫（Mikhail Mizintsev）上將都加入瓦格納，擔任副指揮官。普里格津成了名副其實的「藩王」。

普里格津講話越來越大膽火爆，不但抨擊國防部腐敗無能，不顧前線士兵死活，故意不給彈藥支援，甚至對普亭發動的俄烏戰爭的必要性都提出質疑。

克里姆林宮也對不斷坐大的普里格津產生了警覺，採取削藩措施，逼迫瓦格納和國防部簽訂合同，接受俄軍方的統一管理指揮。

普里格津在俄烏戰爭巴赫穆特戰場。（Handout / TELEGRAM/ @concordgroup_official / AFP）

面對削藩奪權，普里格津憤而絕地反擊。於是就出現了震驚國際的「兵變」。一支私人軍隊輕鬆奪取俄羅斯兩個軍事經濟重鎮的控制權，然後直搗莫斯科。

瓦格納兵變是普亭威權急轉直下的分水嶺。24小時之內，普亭經歷了上臺二十多年來最大的挑戰。雖然兵變很快結束，並沒有造成實質損害，但卻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動搖了普亭的根基。

瓦格納兵變的另一大影響就是敲得北京睡不著覺。事件發生後，中共當局長時間保持沉默，民間私下揣測，誰會成為習近平身邊的「普里格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