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瞭望】美債上限：理性與非理性之爭

又來了，「債務上限之爭」又要上演，還是那一套——你來我往的脣槍舌劍。共和黨人說：「我們需要削減開支。」民主黨人說：「無條件提高限額。」

「債務上限之爭」的慣例已經廣為人知了，因為已經歷過很多次了。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小小不言的妥協，諸如限制支出成長等不可靠且很快就會被打破的承諾。無論如何，國會最終會授權提高目前已達31.4兆美元的法定上限，因為「山姆大叔」（指美國）必須繼續支付帳單，否則整個金融系統將停擺、造成不可估量的經濟損失。

持續了數十年的債務上限之爭，實際上是兩個相互衝突的出發點之爭：一個基於道德，一個基於政治利益。在美國歷史上，多數時候兩黨都認同一個道德原則，即「前人揮霍，後人還債」是不公平、可惡和濫用權力的做法。開國元勛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曾說，這種做法不過是「大規模騙取後代的錢財」罷了。

美國政府財政狀況的演變

美利堅合眾國建立後的一個多世紀裡，除了戰爭時期，一般情況下總統和國會都會努力避免出現預算赤字。然而，有關赤字支出的道德禁忌在1930年代被打破了，權宜性的政治爭奪取而代之。從該年代的兩位總統胡佛（Herbert Hoover）和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開始，在那位聰明絕頂卻錯得離譜的政客經濟學家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的鼓動下，以提振經濟為名的赤字支出便成為普遍被接受的新政治觀念。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至1968年，聯邦預算有盈有虧，但數額都不大。後來，詹森（Lyndon B. Johnson，第36任美國總統）實行「槍砲和奶油」（guns and butter）政策（一邊在越南發動軍事行動，一邊在國內發起昂貴的「向貧困開戰」運動），開啟了長期赤字的時代。

聯邦債務在雷根（Ronald Reagan）總統任內首次超過1兆美元。雷根和當時的民主黨籍眾議院議長歐尼爾（Tip O’Neill）達成交易：一方面增加軍事撥款，以推動蘇聯垮臺；另一方面增加國內開支，也就是更多的「槍砲和奶油」。

我記得我寫過一篇文章，對老布希（George H. W. Bush）總統任期最後一年（1992年）高達4兆美元的聯邦赤字表達了震驚和失望。聯邦赤字和債務不斷增加的趨勢在柯林頓（Bill Clinton，第42任美國總統）的第二個任期暫歇，由於柯林頓較為務實，再加上時任共和黨籍眾議院議長金瑞契（Newt Gingrich）超凡的遠見和領導力，聯邦預算好幾年都出現盈餘。

此外，1990年代的財政「完美風暴」也有助於消除預算赤字。這個「完美風暴」包括：冷戰結束讓國防支出降低；1996年的福利改革減少了支出，並使納稅勞工增加；1997年開始的「羅斯個人退休帳戶」（Roth IRA）法案，激勵美國人提前為個人退休金繳稅；「葛林斯潘對策」（Greenspan Put）推動的股市泡沫也給山姆大叔帶來大筆意外的資本利得收益。遺憾的是，除了資本利得收益，其他都是一次性的現象。緊接著911事件發生了，從此以後我們就漂浮於「紅墨水」之中了。

在小布希（George W. Bush）總統任職期間，聯邦債務差不多增加一倍，從大約6兆美元上升到12兆美元左右。在歐巴馬（Barack Obama）總統任職期間，聯邦債務進一步增加了約8兆美元。在川普（Donald Trump）和拜登（Joe Biden）兩位總統任職的6年裡，聯邦債務已經從大約20兆美元上升到目前的31.4兆美元，即每年上升超過9%。鑑於美國國內生產毛額（GDP）在過去十年中成長乏力、年均增幅只有3%，我們的財政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

走到這一步的主要原因如下：第一、津貼項目層出不窮。社會保險、醫療保險、醫療補助、福利等項目支出占了聯邦總支出的一半以上。這些支出的金額是自動成長的，不需要國會每年批准。例如2022年的社會保險支付額約為1.2兆美元，2023年將依照年度生活費用進行調整，成長8.7%，達到約1.3兆美元。

第二、美國人借債上癮。這麼說也許有點刻薄，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消費，以後還款」這種觀念在個人、企業和政府中都很盛行。至於以後能否還得起就不好說了。

第三、民主制度的內在缺陷。在當今這個時代，大多數美國人都心照不宣的相信政府會扮演「聖誕老人」，認為小小的選票就可以換來「山姆大叔」慷慨解囊。在這樣的體系裡，人們會投票支持那些讓他們獲得好處的「聖誕老人」政客，並投票反對那些透過徵稅來支付相關開銷的「吝嗇鬼」政治家。這個情況使得政治人物都沉迷於赤字支出，以獲取政治利益。

簡言之，政界以各種理由增加國家債務的趨勢已經無法遏制，沒人再理睬世代與世代之間的公平問題了。但揮霍無度的政客及其在民間部門的數百萬夥伴（享受特殊利益的企業及個人）忽視了「經濟理性」問題：那就是在財富有限的情況下，這種「你投票給我，我就給你好處」的做法不可能無限期持續下去。政治人物們似乎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可以揮霍無度。這是一種無視現實的想法。

正如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在2007年~2010年房地產蕭條時期所發現的那樣，你只要能定期支付貸款利息，入不敷出也可以過活。很明顯，「山姆大叔」也是這麼過日子的。

聯邦準備理事會（Fed）正持續升息以遏制通貨膨脹，使得國家債務成本上升。目前財政部每月支付多少聯邦債務利息，外界難以獲得精確的數據，但鑑於債務總額超過31兆美元，估計利息高達數百億美元，這使得用於其他聯邦支出的金額減少了。在收入不增加的情況下，年度預算赤字和累積的國家債務會進一步成長，陷入不良的循環。這就是「聖誕老人政府」破產的原因。當然，聯準會可以印出更多的「兆」來支應，但這會令通貨膨脹爆表，同樣帶來經濟的困難；這個情況，我們在過去幾年裡已經有了刻骨銘心的體驗。

國家債務或提早達到極限

我不知道國家債務什麼時候會達到最後的極限，即債務利息對聯邦現金流產生巨大影響，使得經濟急劇收縮，政府必須採取財政緊縮措施，也不知道債務以多快的速度上升到40兆或50兆美元，或者年利息什麼時候上升到2兆美元。鑑於目前的聯邦債務不斷加速成長，這個情況提早在幾年內而非幾十年內出現也不足為奇。

僅2023年一年的預算赤字就可能上升到驚人的水準。如上所述，單是社會保險這個項目的花費，今年就會增加一千億美元，還要花幾百億美元來支持烏克蘭。此外，需要支付的聯邦債務利息也要增加數百億美元（有人估計超過一千億美元）。這只是支出方面的情況。

而在收入方面，如果拜登免除數千億美元學生貸款的計畫通過，也將推動赤字增加。另外，如果聯準會升息遏制通膨的行動導致經濟衰退（消費者需求已經開始下降），那麼稅收收入將會下降。說聯邦財政處於危險境地，都太過輕描淡寫了。

數十年來，支持預算赤字、增加債務的政治理論占了上風，但從長遠來看這會導致經濟災難。我不知道人們經歷了這場災難帶來的痛苦後，會不會重拾道德原則：即不應該讓債務失控，不應該增加那些沒有投票支持赤字的後代子孫的負擔（這很不公平），而是應該量入為出，只借自己在合理期限內能夠且願意償還的數額。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但目前的情況是，揮霍無度的政客們正在盲目的加速、將國家財政推向深淵。（小標為編輯所加）

──作者亨德里克森（Mark Hendrickson）是經濟學家及作家，他從賓州格羅夫城市學院（Grove City College）退休後，仍擔任該學院信仰與自由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ith and Freedom）經濟和社會政策研究員。原文「Rationality and Irrationality in the Debt-Ceiling Issue」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