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可壓縮？奇異夢中夢

窮秀才，屢次名落孫山，因此怨天怨地。一天，他打了一盹，步入了奇異的夢中之旅。他從寒士到權貴，從神童到天人，又從毛驢到蠢豬⋯⋯黃粱一夢在清朝有了別樣的翻版，比之更加離奇⋯⋯在一個壓縮交織的時空中，他經歷了天上人間。當他夢醒後，從此放下了抱怨，安貧樂天。

卜家是交河的名門望族，但是到了卜元卜秀才這一代，家道中落。卜元雖有高才，但是屢次名落孫山，不免憤恨失意。一年秋天，卜元再次落榜，妻子劉氏竭力安慰他，二人相對共酌。酒酣之後，卜元打起盹來。由此做了夢中之夢，他的人生也隨著夢境起伏，幡然改變。

第一夢：寒士中榜 躋身權臣

夢中，卜元赴京趕考，不負眾望，以貢士及探花及第，朝廷授其官職。而後，卜元又因陳奏禦敵良策，得到皇上嘉獎，並奉命以四品卿銜督辦軍務，凱旋而歸，官至都院副御史。

隔年春，他請假三個月回到家鄉，卜家已然成了當地的名門望族。各省大吏畏懼他的權勢，爭著向他進獻贈禮。金帛珠玉玩器等物堆滿了幾間屋子。

卜元為了排除異己，打壓對他有微詞的人，或者故意詆毀朝中的剛直大臣。他擅作威福，貪腐受賄，以權謀私，令朝中群臣側目。

一天朝宴後回到家，卜元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夢：天子降罰 宰相遭查抄

夢中，錦衣校尉帶領數十人闖到卜府，奉旨捉拿卜元，並查抄了卜府。天子念及卜元昔日有功於社稷，將他革職放歸田里。而卜元的妻妾全都發入教坊為官妓。卜元離京之日，昔日的養子、門生，沒有一人為他餞行。

卜元回到家鄉，暫居在破寺中。卜元走投無路，做了龜奴（古時在妓院充任雜務的男子）之子的老師。龜奴不知道尊師重道，常令他幹些雜務。一天，卜元被誣賴偷了奴婢的金釧，被龜奴辭退了。卜元怨恨受到欺侮，他來到父母的墳墓前，大聲痛哭，聲嘶悲慘，忽然就倒斃了。

夢入地獄 遭受慘毒刑罰

這時，他看見自己被兩個鬼役，用黑繩索拽到一個冥府。冥王命陰差查功過冊，當閱罷卜元的功過紀錄後，當堂大怒，下令將打入地獄。

諸如油鼎、刀山、鋸解、石磨等慘毒的刑罰，卜元都嘗了一遍。雖然魂碎，但頃刻復原，靈魂始終不死。就這樣他經歷了十八處地獄，最後來到「阿鼻地獄」。裡面黑暗無光，熾熱如炙火，堆滿的屍體臭穢不可聞。鐵牆高數十丈，爬滿了蛇蟲毒物，呻吟痛苦呼號聲不絕於耳。

卜元心生痛悔，默念佛經和菩薩名號，急著尋求解脫，並教同獄者一同誦念佛號。如是過了三年。忽然頭頂上出現一線光，猶如手指般大小，高約一尺多。一月後，光線高達七、八尺，逐漸達到三丈多長。

第三夢：脫離地獄 轉生神童

一天，卜元正坐在獄中，忽然覺得睏倦。剛合上雙眼，夢見空中出現數百道金光，從喧譁聲得知菩薩降臨。菩薩手持淨瓶，用柳枝蘸水向下揮灑。柳枝從空中垂下，他的罪魂猶如食餌魚隨竿絲而上。卜元隨著揮動的柳枝飄飛，一看自己，已經投胎轉生成了小嬰兒。

這一生，他兩歲時就能說話，看見書架上的書，多半都是以前曾讀過。眾人知道，這是他攜帶前世記憶的緣故，於是稱之神童。

神童長大後，入朝為官。但由於懼怕地獄的懲罰，他不敢貪戀富貴，告假回家娶親。然而，妻子貌美而凶悍，經常敵視公婆。神童在父母去世之後，就斷絕了和悍妻的關係。在山中另建房屋居住，從此遠離世事，尋求長生之道，身邊只有一個奴僕服侍他飲食。

脫離世緣 進山訪道

一天，他來到天台山仙女觀，看見一位道士蒼顏鶴髮，仙骨珊珊。卜元知道他是異人，就拜道士為師。一天，有客人拜訪道士。二人展枰對弈。道士令卜元侍坐觀局。卜元素來不喜歡下棋，看著看著就昏然欲睡，打起盹來。

第四夢：飛升仙界 因犯天條遭天譴

雙眼剛合上，他就看見道士取一卷書讓他研讀。卜元研學三日後，忽然全部融會貫通，心中豁然大悟。由此他飛升仙界，位列仙班。

隔年，舉天試，榜單公布後，卜元得授泰山司，職掌群狐。他到任後，狐仙供奉，獻媚爭妍。起初，卜元害怕天譴，不敢縱容。後來他經不住狐媼和小狐阿鳳的糾纏，終是破戒動心，違背了天條和天職。沒過多久，卜元就遭到了天譴，被巨錐擊腦，打倒在地。

清董邦達《灞橋覓句》軸。（國立故宮博物院提供）

魔由心生 此夢醒非真夢醒

就在驚慌意亂之間，卜元忽然醒來，發現自己身在道士身旁。那盤棋還沒有下完。卜元心中詫異，滿腹狐疑，詢問道士，道士說：「魔由心生，我怎麼能解？」

一天，忽然來了欽差使者，把他押解到朝廷。天子待他不薄，他卻違背皇命私逃。為了懲戒，天子命侍衛杖打他，股骨竟被打斷了。卜元驚悸魂離，忽然猶如夢醒，發現自己還在漆黑的地獄中，方知以前經歷的都是夢幻。他安心忍氣，等待冥界懲罰。

得天牒 脫離地獄得以轉生

時逢中元節，卜元隨眾魂出去，在鬼吏的監守下來到一處地方，有十幾位高僧正在設盂蘭盆會。

盂蘭盆會結束後，有五個罪魂得到了天牒，被鬼使帶領著去見冥王。驗牒之後，冥王說：「卜某罪重，奈何？」差吏查閱先前的案例，說：「可罰作驢，劫後再轉人身。」冥王頷首恩准。

轉生畜生不改淫心 再轉生為豬

卜元轉生成小毛驢。毛驢漸長，主人叫牠耕作，馱載重物。但是卜元驢性甚劣，經常遭到鞭打也不改驢脾氣。

主人的女兒很漂亮，也很喜歡毛驢，牠只有在主人女兒面前，表現得很馴服。主人見其頑劣，就把牠賣了。毛驢這世最終絕食而死。

當卜元再見到冥王時，冥王怒曰：「你都已經轉生成畜生了，淫心還不改嗎？那就罰你轉生成豬！」轉生成豬的卜元臨到屠宰時，片片臠割，呼叫哀啼，痛苦不盡。

夢到此，卜元從痛苦的夢中醒來，忽然被喚醒。睜開眼一看，發現自己仍是宰相，不覺啞然失笑。

卜元退朝後，常和眾姬妾擲骰玩棋。不久之後，敵人入侵邊關。天子知道卜元有統軍才能，調撥一萬大軍由他指揮。看著豔姬美妾，卜元不忍離別。於是讓美姬素霞換男子裝，隨軍而行。結果敵軍夜裡偷襲，王師疏於防範，慘遭殺戮無算，素霞也死於軍中。

夢醒後 從此安貧樂天

不久卜元被押解回京，被朝廷判其斬首。卜元引頸就戮，魂魄俱飛。就在一聲慘哭時，忽然發覺有人拍著他的肩膀，說：「茶熟好了，你怎麼沉睡不醒呢？」

卜元驚惶不定，舉首瞻顧，發現自己仍在自己貧苦的家中。妻子劉氏為他煎煮醒酒的茶，正發出蠅蠅般的鳴聲。

卜元將夢境全部講給妻子聽，接著又走到庭院中，大跳大喊，看著皎潔的明月，不覺啞然失笑。

他回到室內，詳細記載了這個奇異的夢中之夢，便告眾人。從此以後，他不再抱怨命運不公，自此安貧樂天，不再有任何妄想。平日以筆耕餬口，與妻子酌酒吟詩，白首偕老，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