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裁縫二三事

如果時光移轉到現代,媽媽一系列的裁縫細工與經典設計,會是亮眼的高級服裝設計師。如果媽媽身在現代,肯定是知名的品牌設計師。(123RF)
如果時光移轉到現代,媽媽一系列的裁縫細工與經典設計,會是亮眼的高級服裝設計師。如果媽媽身在現代,肯定是知名的品牌設計師。(123RF)

文/李昭幸

在科技化、機械化的現代,手工洋裁的風華看似逐漸褪去,實際卻是轉身成為雕琢服裝質感的「內行門道」,講究極致細節的高級時尚領域,這些傳統的巧手藝是人們口中的「經典大師」,被主流傳頌、尊崇著。

五、六十年代,媽媽被稱為裁縫師,如果時光移轉到現代,媽媽一系列的裁縫細工與經典設計,會是亮眼的高級服裝設計師。如果媽媽身在現代,肯定是知名的品牌設計師。

【量身】精準是完美的開始

記憶裡,來家裡「量身訂做」衣服的阿姨們,都是時尚又漂亮的打扮,經常看到媽媽拿著量尺,俐落的量著領口、胸圍、腰圍、臀圍、身長、袖長,現在才知道這個步驟看似簡單卻不容馬虎,差了一些,做好的衣服可能穿起來就不合身或不舒服,整件衣服就功虧一簣,毀的不只是一塊布料更是心裡對美麗的期待。

【挑樣】認真溝通成就與眾不同

接下來阿姨們會跟媽媽討論心目中的款式,這是一個很花時間的過程,訴說、傾聽、建議、溝通、思考,這樣的過程要來回好幾次,直到拍板。雖然磨心,卻也是傳統手工裁縫最珍貴之處,衣服的藍圖是面對面最充分的理解之後所達成的想望,高度的參與感,所以衣服更顯得獨特。 

媽媽會根據阿姨們帶來的布料材質、需求與身材特點提供理想的建議,因為媽媽愛看外國電影,國外影星身上的服裝,就成了她的設計靈感,加上她的創意與巧思,所以她設計的款式既有品味又跟得上世界潮流,因此,阿姨們的衣服款式各有千秋,為的是烘托每個人特有的美與自信,穿上這款獨家個人品味,不用擔心撞衫的尷尬,這就是傳統手工洋裁的特色。

【打版】熟練基本功手能生巧

樣式決定之後,就得開始打版,每一件衣服都是量身客製,版型自然也是千變萬化,我常看媽媽拿起裁縫用的「粉土餅」配合一把直尺和彎尺,就在布料上計算尺寸並直接畫出版型,基本功不夠是做不到的。

當媽媽在布面上畫出直線與弧線時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剪裁時更是動作俐落,很快的,衣服的雛型就出來了,我們總喜歡在媽媽工作的桌邊玩耍,看著媽媽流暢的節奏、專注的神情、細心掌握每一個步驟,總有一種讓人安定的感覺。工作桌上的這些工具、布料,有序的放在固定的位置,我們都知道不能好奇去碰觸,一不小心亂了工序,就亂了媽媽對完工時間的安排,時間對媽媽來說,比金錢還珍貴,她得搶時間才能按時為我們做飯。

【車縫】關注細節決定品質

在媽媽的標準裡,每一道車縫線都必須又直又密又牢固,稍有瑕疵她一定拆掉重來,這樣既不損美觀,也不會在起坐之間突然爆線讓人出糗。要達到這樣的精工,關鍵在於踩踏裁縫車時,腳踏板快慢之間的掌控要形成一種機制,這種真功夫,是在天天的車縫中練就爐火純青,也因為她的嚴謹與專業領先客戶的標準,所以,媽媽從沒接到客訴。感謝媽媽教會我一個永恆不變的道理「好品質永遠能贏得別人的尊敬」。

【手縫】精工無須擔心褪流行

針線活,是裁縫師手藝的指標,即便是最簡單的縫鈕扣這件小事,也能看出裁縫師的工細不細,媽媽曾為我做了一件大衣,經典的樣式我從年輕穿到老依然合宜而且不褪流行,連我年輕的孩子都喜歡,這件大衣傳承已經接近40年的歷史,扣子縫線也未曾鬆脫而掉落。的確,手工經典永流傳,好看、好穿、耐久這應該是傳統手工裁縫最讓人懷念的地方吧!

而媽媽拿手絕活是衣襬、裙擺、袖邊、褲腳收邊的細工,一般用車縫雖然省時但容易看見線痕,對高級時裝來說是不夠細緻的,得靠手工一針一線的縫牢,要縫得平整,針與針距離相等,看起來整齊畫一;更細緻的工法,是把底布與表布挑針縫合,拉緊時兩層布密合不著痕跡,讓人看不見線痕,整件衣服也因此顯得細緻,這部分得靠眼力與手的巧勁,才能恰到好處。 

通常這件事,媽媽都是留待晚上陪我們嬉戲時,她坐在床邊,一邊縫著,偶爾抬頭看著爸爸帶著我們玩耍,手中的針線快速的在布與布之間穿梭,每一針都精確沒有遲疑,完成一件,又換另一件。忙碌的她從來沒有加入我們,只是守在大通鋪的床邊,可能是怕我們玩得太興奮,摔下床吧!

【試穿】做足了就能開心圓夢

每位阿姨,進門來領取衣服時總是帶著期待的微笑,看著掛在牆上屬於她的那一件衣服,試穿後,開心的前後照照鏡子,然後滿意的離開,其實,我記不住她們的臉龐,只記得在我們家的客廳有著一張張的笑臉,那種感覺可以用花來形容吧!雖然手作耗工、耗時,阿姨們得預約排隊等候,她們也堅持指名非媽媽縫製的衣服不穿。

所以,媽媽經常從年頭忙到年尾,尤其是過年期間更是忙得跟我們說不上一句話,我們從來不敢奢望,媽媽能在過年時為我們縫製美美的新衣服,但是,媽媽從沒捨得讓我們失望,總是在過年那天醒來,發現一件時髦的新衣服等著我們,只用驚喜來形容看見新衣服的心情是不夠的,總之,新年就在滿足的笑容裡開始。

我們無法想像,媽媽是在何時開始準備的,因為,媽媽從來沒幫我們量身記錄,她卻能做出最適合我們的樣式與尺寸,我們甚至沒看見媽媽在縫製我們的衣服,那一定是深夜裡,媽媽默默為我們圓夢。 

【傳承】耐人尋味才是經典

日本人造出了一個特別的字「躾」,從字形可以感受到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冀望薰陶下一代傳統的普世價值,讓行為符合禮法,這樣的家文化在日本代代傳承至今,反而成為「經典時尚」。我從媽媽傳統手工縫製衣服的回憶裡,也忽然明白媽媽給了我們四個女兒最雋永的嫁妝——「家教」。 

感謝媽媽用智慧的「母親文化」陪我們一輩子,讓我沒有迷失在洪流裡,也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學會成為「母親」,這份感動有一股暖暖的動力,我思考著該如何把這份最耐人尋味的傳家禮,送給我未來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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