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義膽忠肝向誰說

老天是最偉大的藝術家，千古以來，在空中彩繪，從來沒有重複的畫像，瞬息萬變，目不暇給，美不勝收。地上庸庸碌碌的蒼生，只看路上紅綠燈，不看天上彩雲飛。而地球上的每一個人，也都是老天獨一無二的創作，沒興緻翹望天空的人，欣賞一下人體精品，來來往往千萬人，誰能引起注目？

一位70歲退休教授，年輕時留學美國，取得博士學位。博學多才，擁有高科技能力，屬稀有技術人才，被國家延攬歸國，主持國家重大科技研究，運籌帷幄，智勇雙全。並於著名大學學府任教，在他旗下的研究生，每年都有十幾個，天上飛的，路上跑的，海上航的，各項領域的研究，都駕輕就熟。光是這些學經歷就令人景仰。他會不會嘗到：自己懂得越多，懂自己的人越少的滋味？

教授平常身體算健朗，見到老婆因胸腔癌症，給我治療調理後，臉色精神越來越好，好得連周圍的親朋好友都看得出，才喚起教授多年嘴脣會麻的毛病，也想來試試看。平常聽夫人聊起教授，終於見到男主角的廬山真面目。

當教授出現診間，玉樹臨風，器宇軒昂，走起路來神采奕奕，風度翩翩，談吐溫文儒雅，真讚歎上帝的傑作！這個原版素材，天生優質，經由教授的後天培養，加上自己的努力，添上色彩，仙風道骨，不同凡響。人本身的特質氣質，就是一個藝術品，讓人細細品嘗，有些人真讓人蕩氣迴腸。

問起病史，在嘴脣麻當時，有生什麼病嗎？教授說嘴脣麻已10多年了，是植牙造成的後遺症。當時有一位學生是牙醫師，剛學會植牙。教授樂於給自己的學生當試驗品，前後幾年，共植5顆牙，植完牙就開始整個嘴脣麻，怎麼治療都沒改善，就放棄了。

我好奇問：「你有沒有把植牙後的嘴脣麻，告訴那位牙醫師？」教授搖搖頭說：「我不想傷學生心，讓他感到挫折和內疚。」我聽了不以為然的回應：「老師，你是否應該告訴他實情？他得以改進醫術，才不會再有下一個嘴脣麻的受害者。」教授說事情已過去多年了，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學生受傷。越厚道的人，是不是越孤獨？海可填，山可移，義不可斷。大仁大義，義薄雲天，向誰說？

針灸處理：嘴脣屬陽明經，疏經通絡，針迎香、合谷、足三里穴；嘴脣屬肌肉，脾主肌肉，健脾，針三陰交、足三里穴；麻，和血液循環、神經傳導有關，採頭皮針法，額中線，針神庭穴透向髮際；促進嘴脣環周循環，針地倉、大迎、承漿穴。

嘴脣麻，因植牙所致，追根究柢，回治牙床，促牙周循環，針頰車透大迎穴、二間、三間穴；當初植牙造成嘴脣麻，有一定的氣滯血瘀，針曲池、血海穴。每週針一次。請教授自行做用力撐掌9秒，用力握拳9秒，連做5次。用大姆指掐手中指尖9秒，連做5次。有空捏一捏嘴脣。

有一次門診，教授行色匆匆，一問之下，他說他有5個老人要照顧，教授到南部去送中秋禮品給老人家，剛趕回來。我心想，雙方父母如果都健在的話，也只有4位，哪來5位？教授才說，他有3位小學時的啟蒙老師，逢年過節，一定要送禮問候，平常也常去看望，或帶他們去看醫生，或去享受美食。

只要老師還活著，這些是他應盡報答的義務。我聽了好感動！可能那幾位老師自己的兒子，都沒有那麼孝順。聽夫人說，教授對朋友也是古道熱腸。但教授對於關鍵重要事情，也很牛，有時牛脾氣橫掃，誰都招架不住。

什麼人，才稱得上是知識分子？是博士、教授、醫生、董事長、研究人員、科技人員？只擁有學識，就算得上知識分子嗎？在這位教授身上，我看到一個屬於中國人的知識分子的特質。

教授來診時必穿正式衣著，莊重自己，尊重別人。有時候候診時間較久，不會顯出不耐煩的樣子，不會抱怨。幫他針灸後，他都有禮貌的致謝。請他應注意的事項，他沒有以「科學」棒打中醫，仍包容的接受老祖宗的智慧，沒有恃才傲物。剛開始針灸吃藥，療效不明顯時，他沒有質疑和批評。對小學老師的關愛，尊師重道感恩的情操，高風亮節，令人敬佩。

針灸3個月後，嘴脣只剩一個小點麻，一直突破不了，教授放我一馬，自動停診。他的風範，使我更加警惕自己：智慧是一種境界，竹子越高彎得越低，任風擺盪，謙謙君子。不要身體跑在前面，靈魂丟在後面，不要失去知識分子義膽忠肝的本色。

——摘編自《六指醫手——為無明點燈》，（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