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室友「苦肉計」逃生 揭傳銷黑幕
東北大學2016屆畢業生李文星,因誤入傳銷詐騙不幸身亡。他在傳銷組織裡的室友李冬(化名),比李文星更幸運一些,但也是在經歷了被菸頭燙鼻子,火機燎腿毛等虐待,最終靠「苦肉計」才得以脫身。
據大陸AI財經社網站報導,李文星被騙到傳銷組織時的被困室友李冬,通過媒體看到李文星死亡的消息,非常震驚!在那個叫「蝶蓓蕾」的傳銷組織裡,他倆曾住在一起。據他說,李文星話不多,跟其他人也沒有多少話說。
25歲的李冬比李文星大兩歲,畢業於北京一所理工類高校,學的是IT專業,已經工作兩年;之前的工作不太穩定,有好幾份工作都是在BOSS直聘上找的;今年5月想再換一份工作。
BOSS直聘他在BOSS直聘上看到有一家叫北京泰和佳通的公司,招聘軟體測試人員,這個公司的招聘有簡單的電話面試,詢問了他的工作經驗和做過的項目,全程大約10分鐘,電話面試後一兩天給他發了Offer。
李冬接到上班通知後也有懷疑過,但沒有多想;當天到了天津,通過一連串的指引,到了住處,一下子都懵了。
「一幫人在一個農家小院裡。我猜到至少是個非法組織,然後就反抗,想走。一個人上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被掐到有窒息的感覺後,我只能求饒,十分恐怖!」
但因為要躲避警察,他們每天在這個「家裡」待的時間很短,他們被組織者帶到荒郊野外或者農田裡坐著,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有不少應聘者是直接從車站被帶到田間地頭的,人家一看就知道上當了,掉頭就跑。可組織者人多,直接給拖回來,我看到有的人因為掙扎,袖子都被扯下來了。」
李冬介紹,這個叫「蝶蓓蕾」的傳銷組織,是做一款所謂的化妝產品。所有被騙進來的人,必須交2,900元買一套蝶蓓蕾的化妝品,買了之後,就被稱為「老闆」。優秀的老闆,會被提拔為「小扛」,相當於副班長,「大扛」相當於班長。被稱為「導」的是一個家裡最大的,相當於班主任。更高級的領導叫「大導」,他只見過一次。
「大導」給大家講課,說最多4、5個月就可以成代理商。這需要賣10幾套產品,大概需要交4、5萬。所謂的賣產品,就是騙親戚和朋友交錢,但實際上這個化妝品只是個概念,我從頭到尾都沒見過產品。
裡面的人,都是大學剛畢業不久的李冬說:裡面的人,都是大學剛畢業,或者畢業1、2年的,有的還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組織發展下線要麼是靠現有的人拉朋友,比如有些人是有手機的,用來發展下線,拉一些朋友,或者提升「身價」後,成為代理商等等;另一種方式就是「導」們通過互聯網招人。不僅是BOSS直聘這樣的招聘軟體,還有其它的聊天軟體,甚至有的是直接找女朋友找過來的。
李冬說,他來的第一天晚上,就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晚上他趁大家不注意,突然衝到窗邊,用頭把窗玻璃撞碎了,脖子上被劃開一個小口子,他被罰站,從晚上11點半要站到第二天上午11點,但站了一會兒,就假裝暈倒了。
可能是怕影響其他人,第二天他就被轉移到另一個「導」家。第六天,他沒辦法了,被迫交了2,900元。
少言寡語的李文星李冬說:在「家」裡的時間很短,每天大多是在野外或者農田裡圍坐著,為的是防「土狗」抽查。所謂「土狗」,是他們對警察的別稱。
「我們每天大概就是晚上12點回家,然後睡到半夜3點會再讓我們出去,扛著被子去野外待一天,相當於野外露宿……有一次,晚上沒回家,就是直接在外面睡的,還下雨了。雖然也有女生,上廁所跟我們一樣,只能就地解決。吃飯的話,他們就是會向周邊的一些小超市打電話訂一些東西。早晚各送一次吃的。每個人一天要交大概6、7塊錢。」
讓他特別心寒的是,有一次10幾個人在野外坐著,警察得知消息趕了過來,估計是有人報警了。但附近的村民卻給「導」通風報信,在警察來之前,他們就被轉移了。
他在後來的這個「田導」家住了大約20多天。也就在這裡他見到了李文星。李文星也是從其他「導」的家裡換過來的。
李冬說:李文星的話太少,不愛說。他還發現,李文星來的時候眼睛是紅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概過了3、4天左右,李文星就被換走了。
李文星走之後沒幾天,李冬就策劃了第二起事件。他再次裝暈倒。
「他們用打火機燒我的腿毛,我一下就蹦起來了,現在還有個印子。更可怕的是,他們會拿菸頭燙我的鼻子,現在也留疤了,另一個更壞的人用拳頭直接打我的眼睛。」
但那時,他也不知為什麼?已經沒有害怕了,就一個信念,就是要出去。
「苦肉計」他慢慢了解到,如果出去,只有兩條路,第一種方法是拉人進來,另一種方法就是交錢買產品。有朋友事後說,在野外可以跑啊!但他們人不少,根本逃不掉的。
所以,他準備籌錢,準備打電話給姊姊,但被他們盯著。他剛說自己進了傳銷組織,他們立刻把他的電話掛了。
沒辦法,李冬又策劃了「苦肉計」。
「一個『小扛』跟我關係好,他說可以幫助我,我就讓他用棍子打我,往死裡打,但要有個理由。」
李冬於是故意拿手機去砸一個「大扛」的頭,被激怒的「大扛」很生氣,要收拾他。這時那個要幫他的「小扛」站了出來,直接用棍子打在他小腿迎面骨上,從未有過的疼痛!他感覺腿斷了。
李冬被抬到床上,腿腫了起來。周圍的人嚇壞了!但不敢他我去醫院,只是買了藥。他的腿慢慢鼓起一個大包。他們說要幫他把包擠掉,放出膿來,可沒幾天,他的腿部感染了。
他再次被轉移,並被隔離起來;被單獨安排在一個屋裡,不受管制,但不可以出屋門,去院子裡上廁所需要打招呼,相當於被囚禁起來。
「可能他們覺得我是個大麻煩,一是、因為我是個刺頭,二是、我的腿感染得越來越厲害,必須去醫院治療了,所以主動跟我說讓我籌錢。只要800塊錢,就可以放我走。」
李冬通過微信找朋友借了1,000塊錢,轉給了「導」,當晚就被一輛計程車送到天津站。他直奔他姊姊所在的城市,馬上被送去了醫院。大概一個月的時間,他的腿慢慢好了。
期間,他接到一個仍被困人員父親的電話。因為在裡面的時候,他曾用李冬的手機找父親要過錢。他馬上跟這人的父親說明情況,後來他父親帶人過去,把兒子救了出來。另外,有兩個「小扛」也成功逃了出來,還曾跟他聯繫。
他表示,這幾天看到李文星的新聞,他非常難過。他在想,如果他沒有鬧事的話,這些人不會對他動手。但如果像他這樣折騰的話,這些人肯定也會下狠手的。
「如果沒有『苦肉計』,我可能也出不來了。現在想想,我跟他唯一的區別就是,我比他更幸運而已。」
傳銷逃離者自述:逃出地方在李文星倒下水塘附近8月3日下午,另一名逃離「蝶貝蕾」傳銷騙局的劉遠影,告訴中青網自己的親身經歷。
「這個路口往裡走,西北方向就是發現李文星屍體的交叉口。」對著街景地圖,劉遠影回憶著那一晚,在被「蝶貝蕾」傳銷控制26天後,他終於成功逃離。
26歲的劉遠影學了挖掘機技術,但工作很不穩定,加上學技術時欠了一筆錢,所以急於找一份新工作。今年1月,他通過網上挖掘機司機的工作群認識了王磊。王稱有一個沙場,能提供工作,待遇還不錯。劉遠影於是買了1月20日的火車票去天津。
到天津時已是第二天早晨,下車後被告知要到靜海。兩人帶劉遠影乘計程車到一個農家院,進去後發現屋裡幾個人打著地鋪,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進了傳銷。也幾乎同時,他有了逃出去的想法。
劉遠影說:傳銷成員把一個聚集點叫做「窩」或者「家」,「窩」和「家」上面還有「網」。這處農家小院就是一個「窩」,包括劉遠影所在的「窩」, 四個「窩」組成一個「網」。
和外界推測李文星的情況類似,他的手機也被扣留,給家人通話被其他人控制。他曾被強制要求打電話告訴家人,自己在山東某市。他東拼西湊借了2,900元交了費用。
「暗無天日」在這個農家小院,劉遠影待了21天。他說:這裡的生活要用四個字形容──暗無天日。
由於天冷,加之長期坐著,血液循環不暢,劉遠影的腳被凍傷,「嚴重的時候走路都得扶著牆,他們懷疑我是裝的」。「晚上睡覺時疼了好久,只能坐起來,揉好久才睡得著。」「他們不會帶人出去看病,只能托能出去的人幫忙買藥。」
腳傷擱置了劉遠影的逃跑計劃,直到再次能跑,已經是換到第二個「窩」了,但他的腳傷並未痊癒。
在第二個「窩」待到第5天晚上,「看我的人一前一後,帶我去另一個『窩』,他們中有一個看行李,當時是大半夜,我就丟下東西開始跑」。
「時間大概是元宵節過後兩天,我逃掉以後,先鑽進一條小巷子,放慢腳步,往後看有沒有人跟上來,沒人。半夜一個撞球廳開著,老闆說:『派出所一直往下走就是了,過了一個紅綠燈就是派出所』。」
大概花了不下30分鐘,劉遠影從靜海區總工會附近,跑到西城派出所已經是12點半了。
具體的逃跑路線,他已經記不清楚。劉遠影記得途經藥店、總工會、伊蘭齋餐廳和一家撞球館,最後到達西城派出所。
「這個牌子我有印象,至少我逃走的時候它不亮。這個路口往裡走,西北方向就是發現李文星屍體的交叉口」。
由於逃出時,身分證、錢包、手機都沒有條件帶上,劉遠影疑惑李文星為什麼還帶著自己的身分證。
問起如果當初逃跑不成功怎麼辦?劉遠影說:「我的逃跑計劃,在腦海裡計劃了無數次。如果失敗,B計劃砸車,砸幾輛車,警察就會介入,一介入我就有機會被抓回來,頂多賠點錢。我先前幾次沒跑是因為機會不成熟,萬一失敗了,後果很嚴重。不跑則已,一跑就要保證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