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企鵝教我的事》

我倒掉坐浴盆的髒水，然後再次放滿乾淨溫水。企鵝的眼睛已經不再漲得像金魚眼了。牠也不再甩頭，不再試圖拍打翅膀或用鳥嘴、雙腳攻擊我，反而是靜靜地看著盆中的水流掉。牠的心跳慢了下來，不再滿是憤怒像個受虐者瞪著我瞧。牠的頭一下轉左一下轉右，輪流用左右眼好奇地打量我。

企鵝是獵鳥的一種，直視前方時，擁有望遠鏡一般的好視力，但是鳥類看東西時，
習慣先用一眼，再換另一眼。

「你打什麼主意？居什麼心？你知道怎麼把這噁心的臭黏液弄掉嗎？」牠用眼神問我。

第二次上清潔劑時，企鵝沒有躲開。我看我們的關係好像有點轉變，於是打算冒險拿掉網袋，這樣才能好好地把綠色清潔劑搓到牠的背上和翅膀的羽毛裡。企鵝配合地把翅膀舉起來，讓清潔劑能滲透到難洗的部位。我把企鵝身上所有的羽毛都用清潔劑搓洗乾淨，然後刷掉頑強的殘餘油汙。每沖洗一次，牠就會像隻小狗一樣把身子甩乾。

因為企鵝很合作，我就拿掉牠嘴上的橡皮筋，解開腳上的帶子，這樣一來，更容易幫牠洗澡了。牠沒有試圖啄我，也沒有想要逃跑的意思，牠時不時低頭，好奇地看我如何用手把清潔劑搓進羽毛裡。牠先用一眼看，再換另一眼，仔細檢查是否洗乾淨了，也會看看我，確認我有沒有用心。

清潔液用完了以後，我拿出洗髮精，要反覆洗好幾次才能洗掉所有的髒污。牠在坐浴盆中站直身子，讓我隨意清洗，沒有一丁點的反抗，也不會急著用嘴把帶有油汙的肥皂泡泡弄掉，我用奶油小心幫牠洗臉、洗眼睛時，牠也沒有任何動作。

洗了一個小時之後，我終於看到了這隻企鵝的原貌。牠背部的羽毛黑亮滑順，肚子上的羽毛雖然沒辦法完全回到原來的樣子，但起碼是灰白的。我把坐浴盆中的最後一盆髒水倒掉，沒有再放新水。企鵝仔細看著我。我們互看了半晌，我仔細檢查著努力的成果。

「就這樣？你洗好了嗎？可以了嗎？沒有漏掉哪裡吧？」

漸漸地，我的目光從企鵝身上轉移到浴室。牠每沖一次水就甩一次身體，結果把一層薄薄的油汙、清潔劑和水都甩到了牆上。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現自己身上也沾滿了油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