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趙德胤:用電影撕開時代傷痕的一角

台灣導演趙德胤攜帶著他的新片《再見瓦城》出席多倫多國際電影節,並在北美首映。()
台灣導演趙德胤攜帶著他的新片《再見瓦城》出席多倫多國際電影節,並在北美首映。()

【記者伊鈴/報導】
台灣導演趙德胤攜帶著他的新片《再見瓦城》出席多倫多國際電影節,並在北美首映。這是該片繼威尼斯電影節全球首映之後的又一次登上藝術舞臺。這位台籍緬甸華人青年導演,在短短6年時間裏,克服資金缺乏、時間緊迫、人員不足的困難,完成故鄉三部曲(《歸來的人》、《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冰毒》)等影片的拍攝,並登上國際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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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德胤的電影講述緬甸社會底層華人生活的故事。他用冷靜而直白的視角,直面貧窮、苦難和罪惡。用寫實的手法、平靜的格調,展現社會環境和專制對個體命運的扭曲、人性的壓抑和不公。揭示全球化大時代背景下,個人命運與現實抗衡的無奈和掙扎。趙德胤用電影把時代的傷痕撕開一角,讓觀眾去感受主人翁的命運和氣息,並從中找到自己不同程度的人生體驗。

台灣成就導演夢

今年34歲的趙德胤出生於緬甸臘戌,曾祖父,祖父祖母、父母都是從雲南來到緬甸。16歲時,趙德胤以優異成績考取台灣海外招生聯考。在當地,辦一本護照的錢夠建一棟房子。他的大姐把在泰國打工5年賺的錢資助他去台灣。他說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能來台灣,就如同中樂透一樣。」那時他的夢想是賺錢還清債務,回家鄉建一棟房子。

在台灣,趙德胤的命運發生急轉彎,事事都變得順起來。雖然也有奮鬥的艱辛,但總是遇貴人相助。2006年,他的畢業短片《白鴿》被教授拿去參展,入圍斧山影展,參加近30個影展。他不僅獲得台灣和國外的補助金,版權也賣得相當可觀。獎金不但解決經濟問題,也增加了他對電影的自信。於是他有了追求電影藝術的夢想。他曾報考電影學院,但因為經濟原因只好放棄。

2009年,趙德胤參加由導演侯孝賢主辦的金馬電影學院首屆學員,拍攝了《華新街記事》短片。2011年,他的首部劇情長片《歸來的人》入圍了釜山影展、鹿特丹金虎獎競賽等20幾個影展。接著又拍了《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冰毒》及《再見瓦城》。

「來台灣是我一生做的一件最正確的事。」趙德胤說:「台灣的民主、自由是藝術發展的最好土壤。台灣成就了我。」

環境的差異激發創作動機

在台灣的生活,讓趙德胤看到了一個與緬甸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臺灣是一個自由、民主、文化繁榮、物質豐富的社會;而緬甸是一個專制統治、貧窮落後的社會。在緬甸能看到圖書是件很難得的事。而在台灣,上圖書館免費,圖書隨手可得,他如同獲得了一個巨大的寶藏。

在台灣,趙德胤看到那些同齡人都在忙於追求個人的價值;他們生長在物質豐裕的環境裡。而他卻承載著家庭的使命和責任,要掙錢養家餬口。「來台灣唸書、工作、選職業、選專業,一直到後來的拍電影,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掙錢,養家餬口。」

他做過工地工人、餐廳廚師、平面攝影師、平面設計師、廣告導演等。在不到2年的時間裏,就還清家庭的債務,並履行承若,為家人建了一棟房子。那一年他才22歲。

「台灣和緬甸相差太大了。」這種巨大的反差,衝擊著他的心靈。

趙德胤從未想過當導演,因緣際會,是命運把他推到這一步。那些短片頻繁的獲獎讓他也看到電影的價值:不僅獲得一個掙錢的途徑,也可以用電影講故事。他「有話要說」。當生活問題解決以後,他開始構築夢想。他要電影來描述他所看到的世界,用電影來表達他心中的信仰、價值觀。

用電影說話

《歸來的人》描述的是一位自台灣工地打工十幾年後,回到故鄉緬北臘戊,對故鄉的疏離和歸去兩難的內心掙扎, 展現與故鄉久別重逢後,時過境遷的尷尬及對生存條件思考。


《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訴說緬甸工人理想與嚴酷現實的劇烈衝突,對生存困境無奈、無助及等待後的反抗。


《冰毒》描述一位摩托車伕與一位被人販子買到四川的年輕女人在經濟壓力下的短暫愛情。


《再見瓦城》講述一對生活在緬甸鄉下的華人,為了改善生存條件,偷渡到泰國打工的淒美愛情故事……


趙德胤說:人生其實很複雜,電影很簡單,只是把人生的局部濃縮再放大而已。作為新導演,注定會拍他熟悉的生活,故事的原型就是他家鄉的父老鄉親朋友。

故事雖然講的緬甸,但其實是世界性的。農民拋棄原來的生活搬到城市;為了生活,一代人一代人不斷的離散。他們背井離鄉,在外面做的苦工、餐館的洗碗工……他們在異鄉沒有根基,成了永遠的外來者。對家鄉人來說,只要離開了家鄉,就已經是「上等人」了,不可能再回來。加上時間和空間的距離,親情的疏離和變化,故鄉也回不去了。

趙德胤的電影裡那些沉悶的吸煙,充滿期盼的電話,沒有結果的談話,呈現的是人物的等待、期盼和內心焦慮,與現代都市的繁忙形成鮮明對比。這些畫面深刻地記錄了主人翁對貧困的無奈和生存的掙扎。

藝術家的情懷

趙德胤有一種同齡人少有的堅韌氣質,他說這是來自母親。他的母親不識字,但堅持讓兒子讀書。她曾步行一天一夜去外地賣竹筍,賺錢供兒子上學。在台灣拍電影要有錢,有人,他都沒有。他遇到的挑戰太多了,但他都走過來了。他說憑的就是「堅強」。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投資人和一個演員。可是臨出發前2週,投資取消了,演員也走了。但趙德胤堅持拍下來了。他能寫、能拍、能剪。上大學的設計專業很多跟電影是相通的,給他幫忙不少。他的電影裡那些人物就是他親人和朋友,他們直接成了演員。他冒著危險去緬甸拍外景,以便節省成本…… 。

一個藝術家表達的 一定是他的信仰、人生觀和價值觀。趙德胤對人生、社會的關懷毋庸置疑。他的電影與他個人經歷分不開,那是他無聲的宣洩。

《海上皇宮》短片裡有一段畫外音,這段禱告詞或許能窺見導演心靈深處的吶喊:「願西方世界裡,宇宙中存在的,所有生靈萬物,遠離所有險惡與苦難,遠離所有嗔怒與恐懼,遠離所有貧窮與飢餓, 願他們心情平靜,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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