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極地 李姿玲探尋世界盡頭
2015年秋天,一群藝術家、作家以及科學家們來到了世界最北的城市─長年城(Longyearbyen),並在這裡展開了為期3週的航行駐村計畫,其中2週,他們將沿著斯瓦爾巴群島(Svalbard)的西北邊往北航行,在那一切自然為主的環境裡,時間宛若凍結在冰天寒地的間隙之間,猶如世界的盡頭。
這群「冒險者」中,1位來自台灣女性─李姿玲,她離開故鄉,懷抱著藝術創作的夢想,隻身前往這極北之地,希望能在旅行中,在這凍土上尋求藝術的靈感,編織出專於自己的夢想。
「藝術是我從小的嚮往」,李姿玲說,自己畢業於國立交通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系,隨後進入同步輻射研究中心做蛋白質結晶的相關研究,雖然自己有一份不錯的工作,還是不願意放棄對於藝術的嚮往,所以她選擇前往瑞典斯德哥爾摩藝術大學研讀碩士,「藝術豐富了我的感受,科學則是練就了自己能夠安靜探索事物的脈絡與本質的能力,讓我能夠在藝術創作中,不會被科技的華麗所迷惑,更不會配合流行而演出。」
關於自己藝術創作,李姿玲欣然分享,她擅長於將現成物解析至材料的層次,拋棄生活中「物」被人類所賦予的形式及功能。例如Geisai Taiwan 3的首獎作品,「生活的重量」其實就是「把發票做成石頭」,取發票來記錄個人歷史的意義,將現成物(發票)解構到材料層次(紙),再重新構成一個形式(石頭),讓觀者第一眼看不到發票,只看到石頭,但是用手拿起來很輕,才會思考這到底是什麼。藉此創造出新的連結與情感詞彙,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詩意」和「人性」。
為什麼有這次航行駐村之旅?「這要從高中說起,那時候看了王家衛的春光乍洩,提到了抵達世界的盡頭時,就可以把事情放下!」李姿玲回想說,當下就有想要去尋找最極端的地方,因為離開現實可以找尋自己失落的部分,當轉身回來後,就可以有支撐起生活的力量,這想法就一直在我心中保留著。」
「另一個契機則是在從斯德哥爾摩藝術大學畢業後,回台灣前的旅行!」
李姿玲笑著說,那時候她與朋友前往歐洲大陸最北端,位於挪威北部諾爾辰半島(Nordkyn peninsula)上的Knivskjelodden。Knivskjelodden的位置在北緯71度11分08秒,比北角還要更北1,457公尺,是歐洲地理位置上最北的陸地。Knivskjelodden是一個寂靜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公車站也有9公里遠,如果要從最近的城市來這裡,光來回就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在Knivskjelodden,有一個很特別的金屬保險箱,沒有上鎖,裡面放著求生物資,如餅乾、乾糧、防水火柴等東西,是來到這裡的旅客放的,將多餘的資源分享給下一位來訪的冒險者,互相幫助。不過,最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本『簽到簿』,冒險者們在上面留下『足跡』,證明自己來到這大陸的盡頭。」
李姿玲說,回台灣後,自己一邊工作,一邊從事藝術創作,在一次的偶然機會下得知了駐村計畫,再次回想起當初的「世界的盡頭」,因此提出申請這次的境外之行。
談到自己的駐村計畫,李姿玲以爽朗的語氣說,自己當初的計畫是以氣候變遷為基點,思考到在極端氣候的影響下,食物的來源會有問題,再加上自己很愛吃,因此決定在北極尋找可食用的素材來進行藝術創作。
李姿玲指出,為了讓自己可以在極端的狀態下能夠找出食材,她曾經學習如何應用廚餘來做食物,也前往基隆八斗子海邊採集食材製作食物,甚至還到山中去,運用山上可以拿到的東西來做成料理,「不過當我踏上北極找食物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李姿玲毅然地說,她是在2015年的秋天前往北極,在當下一眼望去都是雪白的大地,如果要找植物,就要撥開層層的雪,能找到的就只有苔蘚、地衣或是韌草等低矮植物。在全年寒涼的環境中,植物在大小、種類都達到了極限,「一想到採集植物後,對於環境就會造成影響,我當下決定停止原來的計畫,重新在旅途中找尋新的藝術創作。」
沿著斯瓦爾巴群島航行 找尋創作靈感
回憶起旅行的載具,李姿玲說,「整個旅途所依賴的是一艘帆船,當初看到它的時候,只能用驚訝形容,那樣的船在北極航行真的安全嗎?」
李姿玲繼續敘述,這艘木造帆船,光可以從甲板透入,在船裡面的感覺,很有時代感。進入艙房的走道,印入眼簾的是深紅色地毯,房間的牆壁貼上深綠色的壁紙,在深色的沙發、黃色的燈光、木床、木房的布置之下,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是在船中,宛如身在圖書館。公共空間的地板為木頭地板,這裡也是大家吃飯、開會與交流的場所。
李姿玲說,她們從長年城出發,沿著斯瓦爾巴群島一路往北,這裡是一個北極熊比人類還多的島嶼,帆船只能在海中航行,登陸僅能用橡皮艇。登陸後,科學家、藝術家、作家們的活動範圍受限於地形和安全狀況,必須在領隊們的護衛守望範圍內才能行動,找尋自己計畫的素材,「這確實是一大考驗!」
「不過在航行中,我也發現到很多驚喜!」李姿玲說,在某天夜晚,外面傳來轟轟的巨響,她以為是雷聲,好奇地走上甲板,印入眼簾的是卻是冰河移動、冰山崩解,在冷冷的空氣裡,除了震撼,剩下的僅有對於大自然的讚歎。
李姿玲接著說,在航行的某一天,自己站在甲板上,當時風正大,帆船關掉了引擎,利用風力滿帆前進,那時候真的有在海上航行的冒險感。在這個已經沒有冒險的時代裡,處在周圍都是冰的環境,身邊都是平常看不到的景色,就如同大航海時代的冒險者一樣,心中充滿著希望。
說到北極的景色,李姿玲喜悅地提到,在北極,海面非常平靜,再加上太陽斜射的關係,海的顏色是多樣化,曾經出現藍、綠、灰色等顏色,曾經有此海洋呈現一片不透明的灰色,但不是骯髒,還是安靜,宛如鏡子一般的海面,就平躺在視野之中,這是台灣絕對看不到美景。
放下執著 拓展新視野
「如果要說這次的駐村計畫對自己最大的影響,應該是放下焦慮與執著吧!」李姿玲說,自己對於預定要完成的事情會很堅持,一開始會在腦中勾勒出既定的圖像,接著追求達到完美的程度,不然就是要到達到某種水準才會放手。但是一到長年城之後,一切就要放下,因為之前的準備真的「無用武之地」。
不過,李姿玲也表示,這次出發前有在台灣事先準備,即使到北極後沒辦法應用上,事前的準備也不會白費,因為準備過程中的資訊可以在腦中保留,當遇到事情的時候,可以馬上應對,這就是經驗的積累。
「或許是環境因素吧!我只能選擇卸下,或是不得不放下,選擇隨機應變,順著環境去變化,也讓視野更加寬闊!」
李姿玲說,在台灣,在擁擠的城市環境中,自己是一個容易被環境影響的人,容易焦慮,所以選擇累一點、努力一點,將腦中的計畫圖像完成;在北極,遼闊的自然環境中,自己只能選擇放下控制欲,不去鑽牛角尖,不去糾結在很小的地方,細瑣的問題在大環境下都會顯得無足輕重,在大環境下自然都會消失。
李姿玲笑著說,駐村成果將於11月在采泥藝術展出,雖然這次駐村計畫是一份工作,沒辦法完全像是旅遊一樣的放鬆,但是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經歷。對自己來說,時間似乎不再是侷限,世界的盡頭也不會是終點,而是新的開始。
【斯瓦爾巴群島&長年城】
斯瓦爾巴群島(Svalbard),為北極圈內有人居住的最北的島,長年城(Longyearbyen)為該島主要城市,位於北緯78度,島上還有俄羅斯的採礦小鎮Barentsburg與Pyramiden以及研究中心新奧爾松(Ny-Å lesund),但必須搭船或雪地摩托車才能夠前往。
依據《斯瓦爾巴環境保護法案》(Svalbar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ct),斯瓦爾巴群島是塊自由之地,任何自然環境中的物體,包含動物、花草、石頭、化石、鳥羽等都屬斯瓦爾巴所有,除了當地商店賣的東西之外,旅客不可帶走島上任何東西。
除此之外,北極熊是斯瓦爾巴群島常見的生物,要隨時注意四周環境,並做好遭遇北極熊的應變,如果要遠離村落,務必攜帶適合的槍枝(如來福槍),該地區有將近5千頭北極熊,超過了居民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