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類觀點:希臘人沒有錯 錯在歐盟系統本身

全球都覺得希臘人選擇說「不」就像逆天而行,美國一名經濟學教授卻在《富比士》發表文章,認為希臘人做的沒錯,錯在歐盟本身系統設計的先天缺陷。圖為7月5日晚,希臘民眾在首都雅典慶祝公投的結果。(LOUISA GOULIAMAKI/AFP/Getty Images)
全球都覺得希臘人選擇說「不」就像逆天而行,美國一名經濟學教授卻在《富比士》發表文章,認為希臘人做的沒錯,錯在歐盟本身系統設計的先天缺陷。圖為7月5日晚,希臘民眾在首都雅典慶祝公投的結果。(LOUISA GOULIAMAKI/AFP/Getty Images)

【記者李賽琳/編譯】
7月5日,希臘公民壓倒性地拒絕其債權人制定的抒困方案。隨後,許多觀察家譴責希臘人懶惰、忘恩負義,以及不願意接受他們揮霍無度所帶來的後果。不過,在一片批評之聲中,美國德州基督教大學(Texas Christian University)的經濟學教授哈維(John T. Harvey)在《富比士》發表文章,支持希臘人的做法。

哈維的主要觀點是,希臘人說「不」是對的,因為債權人試圖強加給他們的顯然不公平,而且將最終破壞整個歐盟。真正的問題在於歐元體系本身,以及把希臘當成不負責任的、必須由他們的父母來管教的少年來對待,這既是錯誤的診斷,也是問題得不到解決的原因。

為了解釋他的觀點,哈維列出以下五點理由:

1、緊縮政策不是針對任何經濟體的「萬靈丹」

債權人、歐盟銀行家和政策制定者要的,是延續一個已經導致25%的失業率的緊縮方案。希臘說「不」,而且他們是相當正確的——讓人失去工作可以解決什麼經濟問題呢?如果你負債累累,你的銀行叫你來開會討論你的選擇,你能想像他們會建議你辭職嗎?但是,這正是希臘的債權人所說的:「你欠我們很多錢,而這只能透過增加對生產商品和服務絕對沒有任何貢獻的公民數量來解決。」說到底,緊縮不是聰明的經濟邏輯,它的每一點都跟聽上去一樣瘋狂。

2、希臘的社會福利政策沒有法國或德國那麼慷慨

希臘人被批懶散、腐敗。很多人認為,希臘人寧願坐下來拿政府的救濟也不願意去找一份工作,但諷刺的是,從2001年希臘納入歐元體系到2007年全球金融危機開始,希臘將平均20.6%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用於社會福利項目,而在德國和法國的這一比例分別為26.7%和28.7%。這是一個顯著的差異,而且不支持希臘人懶惰的假說。

3、希臘工人比德國工人更有效率

事實上,希臘不僅在社福政策上的花費相對較少,而且工人的生產率也比德國成長得快。然而,希臘的生產力提高被以高工資的形式轉移給工人,但在2002年起實行新的靈活勞動力市場政策的德國,卻與之相反。這最終導致希臘生活標準的日益成長的同時,讓希臘的貿易赤字也穩步成長,而德國則因為在經濟危機期間勞動力成本成長緩慢而避免了此問題的發生。

4、希臘危機是由其貿易赤字引起,而不是政府的社會福利支出

了解危機的真正本質,極為重要的一點是要明白希臘的危機是貿易赤字導致的結果,而不是希臘政府預算赤字。如果希臘從德國購買更多的商品和服務,超過德國人從希臘購買的,他們就必須透過出售金融資產或者貸款來融資,這就造成了外債。相反,如果他們賣給德國人的多過德國人從希臘買的,那麼德國就必須出售金融資產或者貸款。這是真實的,無關乎政府的預算平衡。

5、希臘危機是由歐元區的組建方式引起

歐洲所面臨的是結構性的問題。如果試圖把它理解為是個別國家的特性,那就完全沒有抓住要領,而基於這種分析的任何政策的結果,或者無效,或者是災難性的(而目前的建議傾向於後者)。簡單地說,核心問題是歐元區系統懲罰成功者,之所以這樣是由於以下三個相互關聯的因素:
  • 進口對國家收入的變化非常敏感。當經濟擴張時,進口大幅上升;當經濟收縮時,進口迅速下降。就拿金融危機對美國購買外國商品和服務的影響來說,從2008年第三季的8,380億美元下降到2009年第二季的5,790億美元。這是在一個很短時間內的急劇下降,而且經濟也見證了相反方向的類似效果(即在擴張時期進口的大量增加)。

  • 貿易赤字必須透過出售金融資產或者貸款來彌補。這種債務只能透過相反的過程來消除,也就是說,透過貿易順差產生信用。

  • 歐元體系缺乏一個自動減少貿易赤字的機制。如果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貨幣,那麼貿易赤字造成的壓力往往會導致本國貨幣的貶值,使得他們的產品和服務更具吸引力。因此,希臘的情況是,如果他們當時是用希臘貨幣「德拉克馬」而不是歐元,他們與德國的貿易赤字就會導致德拉克馬貶值、貿易逆差的下降,以及外債累積的減速。但是,這不是歐元系統的工作方式。每個國家都使用相同的貨幣,因此貿易赤字在理論上可以永遠持續下去(當然要比每個國家都發行自己貨幣的時間要長得多)。
這三個因素共同創造了一個自我毀滅的傾向:優越的經濟成長→上升和持續的貿易赤字→上升的債務

這正是希臘正在發生的情況——他們的成長速度大幅超過了德國,而他們因成功而被懲罰。從他們2001年加入歐元體系直到2008年,希臘的國內生產總值的成長平均為3.6%,而同期德國的平均GDP成長率只有1.3%,比希臘慢了將近三倍。與上面列出的第一個因素一致,毫不奇怪的,希臘的進口成長比德國要快得多。因此,希臘自己累積的債務最終導致了危機。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懶惰和無能,而且養老金和失業補償過奢華的生活?錯了,因為希臘進入了歐元區,它在擴大經濟和提高生產力方面做得比德國更加成功,而且不像在德國,它的收入成長被轉移給工人。

結論


諷刺的是,在這樣一個系統中,緊縮政策作為一個「解決方案」是有一定道理的。緊縮會讓希臘人陷入貧困,使他們再也沒有能力購買外國的商品和服務。一旦他們足夠貧窮,他們的進口量將下降到出口量之下,就將開始產生貿易順差進而消除債務。但這就是為什麼它很糟糕。一個貧困的希臘,對希臘及其貿易夥伴都沒有好處,而且顯示了該系統是如何被打破的。它偏向於採用了導致經濟收縮的政策的國家。

在沒有建立激勵機制來進一步降低需求的情況下,低失業率已經夠難實現了。歐洲真正需要的不是讓希臘人進一步「勒緊腰帶」,而是一個能夠解決貿易不平衡而又不強制貿易赤字國家停止消費的手段。相反,他們需要貿易盈餘國家持續消費,也就是一個貶值的德拉克馬所鼓勵的行為。這可能不是唯一能達到目的的手段,甚至可能不是最好的手段,但它是任何一個討論(更全面解決方案)的邏輯起點。

哈維在文章最後說:「有沒有懶惰和腐敗的希臘人?我敢肯定有,就像也有懶惰和腐敗的德國人、瑞士人、法國人和義大利人等。但是,這並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這不是關於好人和壞人的問題,而是由於一個設計不當的系統。」

「然而,希臘人肯定應該被追究責任的一個失敗之處是:當初決定加入歐元區。他們對於賦予歐元區成員的聲譽的渴望壓過了什麼對希臘真正有利的認真考慮。改變這種狀況為時已晚,但限制它所造成的損害不是太晚。讓我們希望今日有更清晰的論述占據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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