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天真的人最快樂

一位從南部來的56歲婦人，一進診間就很大聲說話，但她說話咬字不清，除了她女兒之外，誰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有時連她女兒也要用猜的。當她要坐下來時，幾乎像小孩一般地跳上椅子，頭髮有些灰白，臉上沒皺紋，眼睛還溜來溜去的，探望診所四周。那種純潔如小孩的眼神，很難在同年齡者的身上看到，她到底要看什麼病呢？

由針下氣勢診察疾病

她女兒也不知道媽媽哪裡不舒服？只說媽媽一旦不舒服，就猛搥自己的頭和胸部，還會大哭大鬧；而且最近晚上躺下來睡覺時，就開始哭鬧搥頭，猜測她是腰在痛。當我問她話時，她全無回應，只眼巴巴地望著我，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既然問不出什麼名堂來，我就直接下針，從針下的氣勢也能診察出疾病。

針灸首要先安定她的中樞神經，針百會穴。當針下去時，她大叫一聲變得很躁動，我趕緊用台語哄哄她說：「乖乖哦！」她滿臉恐懼也喃喃自語地跟著說：「乖乖哦！」我順手揉按她的合谷、神門穴。她女兒和女婿在旁一直安撫那3歲智商的媽媽。我先去處理其他病人，等待時機。等她的情緒緩解下來後，再輕輕地針了腎俞、天宗、委中穴。由於她一直動來動去很難安定，只針了15分鐘，再開舒筋活血補腎藥，還好她肯吃藥。

探問得知家庭境遇

針3次之後，她晚上不再搥自己的頭，但為鞏固療效又針了2次。後來，我好奇地問她女兒：「那是妳親生的媽媽嗎？」她女兒開始述說她家裡的故事：媽媽的娘家，把她送給一個男子，而這男人索性當她是牽手。但男子把她接回家後才發現，她完全無法自理生活，要完全像照顧嬰兒般地照顧她。當她懷孕生產時，對自己所生的小嬰兒不但不會照顧，也不理會小嬰兒，視若無睹，全都由爸爸代勞，爸爸見狀即自行去做結紮手術。女兒長大成人，生理、智力一切正常。不過，當她先生往生時，她沒有任何反應，沒掉淚、沒悲傷，少了一個照顧她的人，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沒有找她先生，猶似不知人間悲苦。

幾次診療後，她的身上長溼疹，她拚命地抓癢，把皮膚都抓爛了還抓。此時她已能完全接受針灸，皮膚問題針風池、曲池、血海、三陰交穴。但每次只要她在針灸中，我都要去探視，擔心突發狀況；她有時針到一半，時間還沒到就自行坐起來。又有一次診療時，她女兒說她夜間睡覺可能是做惡夢，常睡著大哭大叫，手腳亂踢。於是把有關神的穴位：本神、神庭、四神聰、神門、厲兌穴都請出場，輪流取穴用針，但症狀時好時壞。

天真才是快樂的法寶

等到她的身體大致已調好，顧念他們路途遠，其他問題就請家人帶她就近治療。從此之後，她那張無邪的臉與明亮純樸的眼神，常在我腦海中迴盪，並用以警惕自己：常保赤子之心，就會有純潔的眼神和不老的臉。《黃帝內經》第一篇篇名為〈上古天真論〉，通常經典的第一篇是該學說的重要精神與精髓所在，也是一種心法，似乎在啟示後人：人面對疾病、災難、魔障的法寶就是「天真」；而佛家也說人要返本歸真。確實是這樣，天真的人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