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書香

我喜歡一卷在握的感覺。

當越來越多的人以指尖的滑動來瀏覽新聞時，我依然選擇讓紙頁在手中輕輕地翻過。當同事們依靠平板電腦作會議紀錄時，我仍習慣在紙制的筆記本上一字字的快速筆錄。當iPad（蘋果平板電腦）成為兒童掌中玩物時，我輕嘆：他們是否會因此而錯失手捧名著、專注思考的時光？　

紙張與文字的結合，構成了報紙、書籍、日記、卡片、信札……紙製產品，以別樣的厚重感，載著油墨的痕跡，深淺不一，劃出了歲月的節拍，繪出成長的歷程。

記得上小學時，每到寒暑假，我都會按照母親制定的計畫背誦唐詩和練習毛筆字。白天，大人們去上班了，我乖乖在家，習字誦詩，日耕不輟。我雖沒有書法天分，但是卻很喜歡研墨的過程：把清水滴入硯面，按住墨條，邊按邊轉，隨著力道的運轉，清水很快地變成了墨汁。待墨汁濃度適宜，即停止研磨。下一步便是把毛筆點入墨硯，輕輕浸轉，潤出筆峰，在鋪好的紙上頓、提、行、按、提、收……

父母對於詩書的熱忱為我提供了豐富的精神食糧。獨自在家時，我最愛趴在棕黃色的玻璃書櫃前翻看，囫圇吞棗般的塞進各類文字。讀到《好了歌》時，懵懂間只覺得一片茫然，不知人生為何。背誦馬致遠的《天淨沙》時，還哭了起來，因為曲中的圖景實在太過淒涼。偶然翻到了《簡愛》，才意識到：這不就是那部外國譯製片裡演出的故事嗎？總之，翻弄書本的體驗樂趣無窮，也讓我少年老成，因為吸納了許多古今中外的悲喜歡憂，使得小小年紀的我時而為書中人物的命運嘆氣，時而又為幸福的結局雀躍。

中學時開始堅持記日記。夜晚，在檯燈下，打開日記本，把鋼筆灌足墨水，認真地寫下稚嫩的思緒和對未來的期望。第一次通過電視觀賞了美國電影《音樂之聲》後，我激動地寫了篇頗長的日記式「評論」，其中有一句話是：「這部電影描寫了太多方面的內容……啊！它寫的是人生！」二十多年後，我終於勉強寫出了篇有點模樣的該部影片的賞析，而那個鋼筆字版本的少年影評是促使我再次下筆的動力來源。

曾經，同學之間流行畢業留言。於是，分別前，幾乎每個人都購買一個漂亮大方的小冊子，請師長及同窗贈言幾句。不管字體如何，大家都認真地一字一句地為彼此寫下祝願的話，作為友誼的見證。筆跡的不同透出各異的性格：或蒼勁，或秀麗，或疏懶，或工整。一位大學教授為我寫下過這樣的話：「純真的失落是成長的悲哀。願你永保心中的伊甸園。」

鴻雁傳書是往昔的另一樣美麗。每次，信封、信紙、郵票，我都要細細觀看琢磨：郵票是要剪下來放入郵冊呢還是不要破壞信封的整體性？剪開信封，抽出信紙、閱讀、微笑、沉思，摺好信紙，再打開、再看，再想。寫罷回信，選一枚特別的郵票，封好，捧著那盛滿關切的紙封套，走啊走啊，將它投入郵筒，我的問候就這樣啟程。想像著對方收信時的心緒，不覺得又是暖意盈懷。紙筆傳情，承載著心靈互動的過程，悠然綿延。

如今，書櫃、習字簿、日記本、留言冊和一捆捆的信札都已成為故園的回憶。不過，那些伴隨我成長的各式書頁卻時常浮現心頭，讓我重溫昨日的踏實寧靜，體味一縷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