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圖書館

失業後，找工作面試的下午空檔，我坐在公園樹下，開始清點自己人生中的快樂回憶。

說起來，青年之後的我似乎沒有多少快樂時光，童年的我快樂許多。想起兒時曾去過一間圖書館，多年後想起，記憶已不那麼準確，不知那間圖書館在故鄉何處。但依稀記得當時感受，那裡充滿了各種好看的書籍，每次進入圖書館，就彷彿看到許多寶藏擺在眼前，光是封面，就讓人想每一本都打開閱讀。

那時的我，開始了解了一本書就是一個遊戲，或是一個祕密、一次探險，只要一翻開書本，就彷彿魔法師正在眼前施了法術，讓人捨不得眨一下眼。

自從想回到這個圖書館之後，我搭乘了長長的火車回到故鄉，開始詢問許多人：「請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圖書館，嗯……那個圖書館不是很大，裡面的藏書看起來很老，還有，我記得外牆上爬著一些藤蔓……」不管我怎麼問，都沒有人知道這個圖書館，就連知道自己地區圖書館的人也不多。只有一些人比著遠方對我說：「如果你要去我們鄉的圖書館，就在鄉公所附近那個大榕樹轉角附近啊！」

我回到我們鄉的圖書館一看，雖然外牆也有藤蔓，建築物也不大，但外觀看來非常匠氣，不是我記憶中的圖書館。應該要更老一點、更舊一點、更有風格、更多藤蔓一點……最重要的就是：更神祕一點。那裡應該蘊藏著許多等待挖掘的祕密，不應該是這樣看來非常制式建築物的圖書館，彷彿只有館藏升學用的教科書，讓人連靠近的興趣都沒有。

我不知道該去哪，也不想在上班時間回到家裡被詢問失業的問題，只好四處走著、逛著。在榕樹下休息後，我看向一旁的老巷子走進去，沒多久竟然看到了記憶中的那間圖書館，就在前方轉角處。

「原來在這裡！」我興奮地快步靠近，看到了那間圖書館，小小的金屬招牌邊緣刻著藤蔓花紋。我趕緊向前推開木門，發覺顧門的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看我一臉欣喜，趕緊叫住我：「先生，這裡是給小孩的圖書館喔！不是大人的圖書館喔！」

我停下腳步，看著老太太臉龐上的皺紋。

「我知道，我小時候來過！」

「真的嗎，小時候有來過啊？」

「請問，那大人可以進來參觀嗎？」

老太太打量了我，點點頭。「既然學生還沒下課，不嫌棄就來進來看看吧。」

我走入圖書館內，穿過櫃檯之後才發覺，這裡不像往昔記憶中的圖書館。記憶中，這裡應該四處都有書櫃，裡面的書彷彿充滿了祕密。但是外頭的書架非常制式，毫無神祕感，書本也都是大人關心的財經消息。

「請問……我可以看兒童圖書嗎？」

「那你必須從你站的家長區往前走，打開那個門進去。」老太太比著牆上木頭門。

我推開門，原來裡面閱覽室空間不太高，書架也很矮，看著幾乎要撞擊到我頭部的燈具，我有些不解，回頭問著太太：「不好意思，這邊怎麼這麼矮？」

「先生，這裡是適合十五歲的學生使用的閱覽室圖書，配合身高打造，所以空間比較小一些。」

「原來如此啊！請問……可以讓我再往裡面去嗎？」

「去吧！學生來之前要趕快出來呢！」

我非常高興，再往內走進去，再推開一個門，更裡面這間天花板很矮，我要低頭才能前進，我看向牆面幾個字：本區為適合十二歲的圖書。我四處望了一下，這裡不太像我童年的回憶，不管是書架還是書架上的書都沒有神祕感，我只好繼續往前走，推開一個門。

「這裡是適合十歲的圖書。」

原來是適合十歲的圖書，裡面高度只有150公分左右，因為太矮了，所以我只能彎腰前進，四處的書籍看來也似乎非常普通，我只好再向前打開一個門。

「這裡是適合七歲的圖書。」

七歲的閱讀室更矮了，我跪在地上前進，看到前方那間閱覽室有一個門，我伸長手指頭，用指頭把裡面的小門推開。發現前面有個更小的空間，似乎是適合給五歲小孩閱讀，高度可以讓我爬入，但我身體卻擠不進去門內。

「先生，你在幹嘛啊？」老太太叫我，我只能回答：「不好意思，我不能再進去了！」

「那就麻煩您出來好嗎？裡面是給小朋友的喔！小朋友快下課了。」

這時我才發現，我的腰卡在門上動彈不得：「不好意思……我卡住了！」

「是喔……那我抓住你的腳把你往後拉，可以嗎？」

「這……真是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老太太走向前，抓住我的腳，使勁把我往後拉，邊拉還邊喊著：「最近不知道怎麼著，三天兩頭都會有人卡在這裡，我最近的工作都不是整理書了，而是把你們拉出來，真累啊！」

「真不好意思啊！」

我感覺到腳正被人往後拉著，卡在門上的腰部也逐漸鬆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空間了，我突然覺得好捨不得，我知道自己再也進不來了。

「三、二、一，先生，你可以往後退了。」

我一聽到老太太叫我，在退出之前趕緊伸手隨便拿一本書，這本書的書皮非常陳舊，布滿灰塵、泛黃脫頁，我猜想這裡應該藏著祕密。但想想後，我沒有把書本打開，反而將書擺回書櫃上，匍匐著緩緩後退，直到我終於能站起而不撞到頭後，我才起身拍拍身體，看著最後關上的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