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師說故事】 棋王

王貴喜歡下棋，而且已經到了痴迷的地步，除了四處找人對奕外，曾經暗自發下誓願，如果能夠成為一代棋王，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一大清早就聽說隔壁村山上來了一位年輕奇人，下得一手好棋。王貴興奮不已，草草交代完家務事，急匆匆就上路了。

走到山腳下已經接近中午，晚秋的陽光雖不熾烈，依然發揮秋老虎的威力，王貴累得靠在一棵槐樹下休息。清涼的微風催促著人們的眼皮快快閤上，迷迷糊糊中，王貴忽然想起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於是勉強起身，繼續趕路。

到了山上，沒見到傳說中的年輕奇人，卻見到一株百年大樟樹下有兩人正在下棋，一位白頭髮、白鬍鬚，身穿一件白道袍，手執白子的長者；另一位黑頭髮、黑鬍鬚，身穿一件黑道袍，手執黑子的長者。兩人臉色光潤，童顏鶴髮，實在看不出年紀；又從其服裝打扮看來，黑白分明，不像本地人，倒像戲劇表演裡的仙人。

王貴悄悄走近，兩人並未發現，像兩尊雕像一般，心神完全專注於棋盤上。王貴近身一看，嚇了一大跳，這棋盤是純金打造的，黑、白棋子則是寶石磨鍊而成；最讓他吃驚的是，這兩位仙人似的長者出手極慢，時間好像被靜止了。

王貴一連看了好幾天，除了野果充饑外，全部時間都站在棋盤旁；而兩位對奕的長者對他恍若未聞。到了第十天，兩人才不約而同「噓」了一大口氣，伸了伸懶腰，這才發現身旁站有一人。

「年輕人，你來這裡幾天了？」白鬍鬚長者問。

「十天了！」

「喔？這麼久了！那你看出我們誰贏了嗎？」白鬍鬚長者又問。

「兩位前輩棋法精妙，黑白子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實在看不出誰勝誰負？」王貴紅著臉回答。

「哈哈……你不是自詡要當天下第一棋王，怎麼兩位老人家下的普通棋局勝負也看不出來呢？」

王貴窘得啞口無言。這時另一位黑鬍鬚長者緩頰說：「我說老白啊，你就別捉弄這位年輕人了，能夠花十天工夫看我們下棋，可見得他的棋力不在話下，求知心也強，我們就別再為難他了。」

「嗯，好吧！看來你已經如願成為人間第一棋王了。不過觀看仙家棋譜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好自為之！」

「啊！我已經是人間第一棋王了！」王貴嚇得合不攏嘴，正要詢問兩位長者原委，忽然一陣煙霧飄過眼前，待霧氣散盡，樟樹下只剩下一組孤零零的石桌與石椅。

「難道……我真的碰上仙人了？」

王貴喜出望外，興奮得衝下山來，迎面而來的冷冽寒風，竟像春風般暖人心脾，硬生生把凋零蕭瑟的秋意活轉過來。

王貴回到村莊，幾乎認不出回家的路。心想必是喜昏了頭，哪有人會不認得自己回家的路？但王貴越找越心驚，怎麼才十天不見，這村子好像被施了魔法，全變了樣！

王貴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幾經打聽，好不容易來到家門口，有位有點面熟的親戚迎面而來，對著王貴大叫：「王大叔，你是王大叔是吧？你已經失蹤十年了，終於回到家來。可惜你的家人已經……唉！」

原來王貴的母親在王貴失蹤的第二年就因為傷心過度去世了。妻子因為在當地無法謀生，也帶著唯一的兒子離家，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王貴一時無法接受，怎麼自己才離家「十天」，好像已經過了「十年」！

「原來這就是那兩位老人家，不，是那位白鬍鬚仙人所說的，當上棋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啊！」

王貴後悔不已，後悔為了「棋王」這個虛名，連自己最親愛的母親與家人都不顧了，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

忽然一陣天搖地動，王貴一頭栽倒在老槐樹樹根上，痛得哇哇大叫，原來是他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如今身體一動，失去平衡倒了下來，摔得他頭疼萬分，心裡卻高興萬分。

「原來只是一場夢，難道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南柯一夢』嗎？」

王貴從此不再用心計較「棋王」這個虛名，反而開起棋藝館，生意興隆，以教育小孩子為樂，又能兼顧家庭，這可比當上「棋王」還實在百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