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心跳 　１０５６

文／喃喃子  

他放下電話，嚇出一身冷汗。接到詐騙集團的電話，笨蛋都知道只要呼攏兩三句就可以打發掉，但是這通電話很不尋常，對方不但爆出他的星座血型，還爆出他和秘書的地下戀情及過往的醜事，簡直莫名其妙。

「陳先生，你最好是把東西準備好，今晚七點在B港十四號碼頭碰面，如果你不來，你一定會後悔！」電話掛斷。

接電話的前一刻，他才剛踏出俗艷的汽車旅館，摟著公司的實習生出來。打發掉她後，身體覺得有點空虛有點冷，該不會是中年危機更年期作祟吧？

反正回家更悶，他心一橫，掉頭開上高速公路，往B港前進。雖然他不知道對方要勒索他幾百萬還是幾千萬，皮夾裡還有一些支票應該夠堵住對方的嘴。接著，他打了通電話給熟識的警界人士，打個招呼，請他留意一下。

今天月亮蠻圓的，好像是中秋節？上一次必須回家扮演好先生、好爸爸的中秋節，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從哪時候開始，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淡淡的想著一些回憶，但他把回憶上了色，都是朦朦朧朧、帶點灰色，過去人生有這麼不堪嗎？還是習慣把自己塑造成悲劇英雄比較賺人熱淚一點？哈哈，到底人生大戲是演給誰看呢？父母還是自己？

又不是瀕死，腦袋一直出現人生的跑馬燈是怎麼回事，他搖了搖頭，開始想一些公司上的正事，一些只有他才搞得懂的數字和算計、謀略和布局。他是有自信的，否則不會爬上今天這個位置，登高望遠。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曾經是自己年輕時的夢想，曾經，有太多曾經被刻意的拋在過去了。

他停在十四號碼頭，看了看手錶，還有五分鐘。他打開手機開啟錄音模式，悄悄地放在西裝內側夾層口袋裡，從容地下了車。對方早已站在死角處，等他站定後就緩緩走了出來，看身形是個女的。

「東西帶來了嗎？」

「我不知道你要多少，兩百萬夠不夠？」

「不是這個。」

「三百萬，我現在最多只能給你這樣了。」

「你不知道你該拿出來的是什麼嗎？」

「小姐，我其實是可以報警的，但是我們大家不要把事情鬧大，五百萬，可以吧？」

女子走進一步，點著頭彷彿默許，伸出手來。他冷笑，低頭準備掏出皮夾時，卻看到那隻手伸進自己的胸膛，穿透、掏挖著。

他大叫一聲，從床上彈跳起來，睡在一旁的妻嘟噥轉過身去。他擦著額頭上的汗，大口的喘著氣，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胸膛，還在，沒有任何傷口，那是當然的，是夢嘛！

他在口袋裡摸到自己的手機，螢幕顯示著是否開啟錄音檔案，他冷得顫抖的手按下開啟。

「寶貝，全世界我最愛你囉！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喔！」稚嫩的聲音他完全認不出，這是他二十來歲的真摯。他開始覺得一點一點地被誰給挖空，失速墜落地失去溫度，真的感覺到空虛、感覺到冷，因為他失去的，是自己早已遺忘的良知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