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查緝大麻屋 意外曝光中國移民慘況

一位中國人偷渡到美國後，在尋找生計時看到一則誘人的中文廣告：在溫室裡「割草」，每月可獲4千美元（約新台幣13萬元）報酬。於是他撥通了廣告上的電話，沒想到，這是又一場惡夢的開始。

去年新墨西哥州執法機構突襲一個非法大麻農場，驚訝的發現一批飽受摧殘的中國工人。美國公共廣播電台（NPR）隨後調查了新墨西哥州的大麻農場，並於6月24日發表報導。

報導中說，近幾年裡，由中國人參與投資、管理和工作的大麻農場，又稱「大麻屋」，在美國各地如野草般蔓延開來。其中一些中國人欺騙、利用、剝削和侵害自家同胞。這顯示出在中共治下，中國社會出現的「自坑自害」醜陋現象，也延伸到了美國的中國人群體和社區中。

據NPR報導，2023年8月，新墨西哥執法當局突襲了托蘭斯郡（Torrance County）的布利斯農場（Bliss Farm）。英文「Bliss」是「福佑」之意。

新墨西哥州大麻管理當局表示，他們去年接到有關勞工工作條件和營業違規行為的檢舉後，訪問了這家農場。

該州大麻控制部門主任史蒂文斯（Todd Stevens）說：「那是非常災難性的種植方式。垃圾、水、肥料、養分和殺蟲劑都滲入到地下。隨著警方迅速介入後，我認為各地都開始出現危險警報信號。」

新墨西哥州警方的特務在檢查布利斯農場時發現，那裡種植的大麻植株數量超出了州法律許可的範圍。在隨後的檢查中，警方又發現了另一個驚人的情況：大麻農場裡竟然有數十名營養不良、飽受折磨的中國工人。

這些工人說，他們是被拐賣到這個農場的，他們不被允許離開，也從未得到報酬。

警方突襲該農場後，打電話請新墨西哥州的非營利社會服務組織「生命連結」（The Life Link）幫忙。「生命連結」主任桑切斯（Lynn Sanchez）說：「這些中國人看起來飽受摧殘。他們非常害怕，簡直嚇壞了。」

桑切斯如此描述她看到的中國工人的狀況：「他們有燒傷，手和手臂上有明顯的燒傷…是化學物質，他們告訴我這是化學物質造成的。他們看起來嚴重營養不良。」

新墨西哥州當局吊銷了布利斯農場的許可證，並因農場種植的數量超出州政府規定的上限，而罰款100萬美元。

NPR隨後調查了新墨西哥州的一些大麻農場，發現這些「種植」大麻的「企業」主要是由中國人提供資金和管理，雇員也都是中國人。雖然新墨西哥州等州已經將大麻合法化，但一些企業還是觸犯了法律。

在中共肺炎（COVID-19，新冠肺炎）疫情導致全球經濟危機後，很多中國人先到南美洲，經過墨西哥，然後非法越境進入美國。中國人稱這種有特定路線的偷渡方法為「走線」。他們到美國後，許多人在美國各地湧現的數百個大麻農場找到了工作機會。

在布利斯大麻農場發現的L和另外兩名中國工人接受了NPR的採訪。

悲慘的中國移民：
離開龍潭 又入虎穴

41歲的L來自中國湖北省。他要求NPR只使用他名字的首字母，因為他擔心面臨美國或中國的訴訟。

L告訴NPR，在中國的疫情封鎖期間，他很難找到工作。一家國有的房地產開發商為了新建案的用地拆掉了他的房子，他被迫搬家，但他要買房的新公寓樓卻始終沒有建成，他也失去了首付押金。當他前往開發商辦公室抗議時，他與開發公司員工發生肢體衝突並被投入監獄。

就在L對未來生活的希望要破滅時，他在抖音上看到了一段影片。抖音是TikTok在中國的版本。那則抖音影片說，人們在美國可以賺很多錢。L說：「有位很有影響力的說客不斷向我發送他在加州的工資單，展示他如何每月賺取4千到5千美元，並告訴我說這是多麼容易。」

於是L聯繫了一位代理人，那人承諾幫助他來到美國。

透過抖音影片，L學習如何「走線」到美墨邊境。他先從中國飛往土耳其，然後又從土耳其飛往厄瓜多。接著，他花了一個月艱苦的從南美洲走到美墨邊境，途中搭巴士、坐船，長途步行跋涉穿越危險的達連隘口（Darien Gap）雨林。

L說：「這段旅程充滿了無數的考驗和磨難。」他在拉丁美洲兩次被搶劫，他擔心自己可能會因此死在路上，但他最後在2023年5月成功越境進入美國。

在加勒比海和南美移民經常使用的一條路線上，現在有大量的中國人正在走這條線路抵達美國。美國邊境執法部門表示，2023年他們逮捕到3.7萬名非法越境進入美國南部邊境的中國人，這個數字超過過去10年的總和。

2023年5月，L從美墨邊境進入美國後，首先被美國邊境的執法官員逮捕，但很快於7月獲釋。L申請了美國庇護，在等待審核期間，他在南加州的蒙特利公園（Monterey Park）區租了一個房間。那個區有一個大型的中國移民社區，其他中國移民跟L說，如果透過勞工機構找工作，這些勞工機構承諾可以安置沒有合法身分證件的工人，費用只要100美元。

其中一個機構在中文社群媒體上的廣告引起了L的注意：有公司提供在溫室「割草」的工作，每月薪水4千美元。L借了別人的手機，撥通了廣告上的電話號碼。然後，L和其他一些新到美國的中國人在加州上車，被送到新墨西哥州的布利斯農場。

這些工人對眼前的景象感到震驚——大約有200個溫室，到處亂七八糟。他們的手機和護照也被經理人員拿走了，他們被迫留下來。

一位來自中國瀋陽的工人R（化名）告訴NPR說：「大麻屋說他們會提供食物和住宿，這樣你就可以省下所有工資。但大麻農場只是一大片土田。」這位瀋陽人要求匿名，因為他正在美國申請庇護，擔心被遣返回中國。

R說，他經常輪班工作，一個班15小時，和他一起工作的還有一名經理及這位經理的親戚們。這位大麻屋經理來自中國山東省。

接受NPR採訪的三名工人（包括L）表示，輪班工作結束後，經理們會離開，而他們這些工人則就地睡在木棚的骯髒地板上。在警方查獲布利斯大麻農場之前，他們沒有任何人拿到酬勞。這三名中國人都已在美國申請庇護，他們的案件仍在審理中。

中共及中國黑幫涉入美大麻產業

大麻在美國已成為一門利潤豐厚的大生意，大約一半的州已將大麻的成人娛樂用途合法化，約2/3的州已將大麻的醫療用途合法化。雖然聯邦法律仍然禁止大麻，但各州用新規則取消了對本州的處罰條例，並希望透過將大麻銷售納管，來創造稅收和刺激經濟成長。

新墨西哥州就是其中之一。在該州，大麻的醫用用途早已合法化，2021年，大麻的娛樂用途合法化，並允許種植者種植一定數量的大麻植株。這引發了人們爭先恐後購買住宅用地來種植大麻。

新墨西哥州托蘭斯郡負責大麻種植規劃和分區的主任戈恩（Don Goen）說：「可以說從一開始，很多人就對搭上這趟賺錢快車感興趣。」他曾調查過與大麻種植的垃圾和用水相關的投訴。他說：「有些人真的知道他們自己在做什麼，而另一些人，這更像是一場夢，而不是現實。」

非營利新聞媒體ProPublica調查發現，在美國的中共外交官、中國共產黨的附屬組織（如美國中國人同鄉會）和中國黑幫，與美國的一些大麻產業有關。

ProPublica在今年3月發布的調查報告中揭示，中國黑幫在美國參與非法大麻種植，並主導非法大麻市場，甚至透過中國的銀行系統轉移交易資金，涉嫌的犯罪活動包括「暴力、販毒、洗錢、賭博、賄賂、偽造證件、銀行詐騙、環境破壞和盜水盜電」。


大麻屋投資詐騙猖獗

NPR在調查中發現，美國的大麻生意確實吸引了渴望在海外投資的中國個人投資者。

例如，來自中國山東省的會計師郝艾拉（Ella Hao）表示，她在2020年疫情爆發初期與丈夫從中國來到美國洛杉磯，部分原因是為了在美國生孩子，讓他們的孩子確保有美國護照。

根據NPR看到的手寫收據，2020年9月，在另外兩名中國人移民的推薦下，郝和她的丈夫決定投資約3萬美元，給在新墨西哥州希普羅克鎮（Shiprock）附近的一個大麻農場。

郝艾拉說：「我們認為他們是好朋友，我們根據他們的推薦進行了投資。」

希普羅克農場距離布利斯農場僅有幾英里，位於新墨西哥州的納瓦霍（Navajo）原住民保留區。希普羅克農場是由前納瓦霍族農場董事會主席貝納利（Dineh Benally）創辦的，他目前正在處理有關在這片保留地上種植大麻引發的眾多法律糾紛。

2022年，郝和她的丈夫又拿出另外30萬美元與另一位剛剛從中國來到美國的中國人聯合購買了在鄰州奧克拉荷馬州的一塊土地。她相信，在奧克拉荷馬州搭起大麻屋會比在新墨西哥州更有利可圖。

文件顯示，雖然郝以朋友的名義成功申請了大麻種植許可證，但他們在奧克拉荷馬州的大麻種植園從未真正運作起來。

奧克拉荷馬州麻醉品局局長安德森（Donnie Anderson）說：「我們的土地價格確實很便宜。然而，在我們關注這個問題前，我們都沒有採取任何執法行動，所以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場完美的風暴。」

郝說，她對大麻種植的投資都付諸流水。在希普羅克農場被新墨西哥州當局關掉後，她損失了之前投資的3萬美元。在奧克拉荷馬州，郝後來發現她投資的大麻農場的土地所有權契約和營業執照上，都沒有她的名字，她的30萬美元——她家的畢生積蓄——也就憑空消失了。

郝艾拉說，「因為我們不會說英語，所以我們無法閱讀任何文件和許可證，也無法就任何法律案件中的事實提出異議。我們不知道該向哪裡求助。」

但是郝艾拉認為，在一連串的生意失敗後返回中國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她說她要在加州尋找短期工作來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而她現在最能依靠、且可以賺錢的工作還是在加州一家有執照的大麻屋裡「剪草」。

15名中國人指控：被強迫工作

突襲布利斯大麻農場不久後，新墨西哥當局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納瓦霍族企業家貝納利創辦的希普羅克大麻種植地。

2023年9月，15名中國工人提起訴訟，指控貝納利及其同夥在希普羅克大麻農場裡讓工人進行每班14小時的輪班工作，且不給報酬，經理還虐待工人，以強迫工人更拚命工作，還有警衛阻止工人離開。

托蘭斯郡專員施羅普（Samuel Schropp）曾經參觀過貝納利的希普羅克大麻農場。

施羅普說：「我看到一個小屋，裡面有上下鋪，像潛艇裡一樣從地板到天花板，鋪位疊在一起，上下間隔只有18英寸（46公分）。還有一些沒有接上水電的房車，沒有水管，電線就躺在泥水裡。」

其中一些工人來自紐約的中國人移民社區。代表這15名中國工人的律師哈勒瓜（Aaron Halegua）表示，這些人曾在餐廳、美甲店、按摩院等地方工作，這些工作在疫情期間都受到重創。

新墨西哥州當局因希普羅克農場超種大麻等違規行為，吊銷了該農場的許可證，並罰款100萬美元。

今年4月，貝納利試圖駁回工人對他的訴訟，並表示聯邦法律對他的案件沒有管轄權。非營利調查機構「新墨西哥州探照燈」（Searchlight New Mexico）今年4月發表的報告顯示，貝納利仍在種植大麻。

根據NPR看到的工作協議，貝納利是與一些中國商人合作啟動希普羅克農場的大麻業務。

難以計數的種植大麻產業

在其他案例中，2022年初，加州執行長達數月的非法種植大麻查緝行動，房地產經紀人林（Irving Rea Lin）在行動中被捕。他的另一位合夥人、太陽能板企業家彭曉峰（Xiaofeng Peng，音譯，又名Denton Peng）是一名因詐欺罪被中國警方通緝的逃犯。

在奧克拉荷馬州，另一位叫布萊恩‧彭（Bryan Peng）的人開始種植大麻，並使用了來自新墨西哥州希普羅克大麻農場的一些中國工人。據悉，布萊恩‧彭與上面的彭曉峰沒有親屬關係。2022年，該大麻農場也在被突襲搜查及關閉。

2022年11月，一位名叫吳晨（Chen Wu，音譯）的投資人在奧克拉荷馬城西北處的亨尼西鎮（Hennessey）附近的大麻農場開槍殺害了4名中國工人（三男和一女），要求收回他因被騙而投資的30萬美元。

從現有的媒體報導中，還無法確認吳晨與上文提到的山東人郝艾拉是否是一家人，郝與她的丈夫也於2022年被騙，投資奧克拉荷馬州的大麻農場30萬美元。47歲的吳晨被判終生監禁，不得假釋。目前，他正在奧克拉荷馬州的監獄裡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