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車的日子

火車跑得很快，時光跟著在大地奔馳，男孫小恩要上大學了，望著桌上的小火車模型，又回憶起小恩小時候的情形。

「嘟嘟！火車穿過隧道了！」男孫小恩臉頰貼在地板上，驚喜的歡呼著，期盼模型火車安全穿過隧道；火車的「嘟嘟」聲，拉開了小恩夢幻的快樂童年。

一、汽車追火車

小恩從小喜歡火車，喜歡看火車，喜歡與火車有關的東西，更喜歡乘坐火車。我常騎機車載小恩，去住家附近的平交道看火車，當信號亮起紅燈，「噹噹！噹噹！」聲響起時，他會站在機車坐墊上抱著我的肩膀，高興的揮起手，等待火車奔馳過來，我仍記得那小手心興奮的溫度。

小恩腦筋動得快，他看著模型火車說：「阿公我們去火車站，坐在椅子上可以看很多火車。」我摸摸他的頭，嘉獎他的想法，默許了。有一段時間，我們常買了月臺票，在嘉義火車站的月臺椅子上，盡情看南下北上的火車，直到妻子打手機來催促吃飯，小恩才意猶未盡的跟阿公回家。

那年暑假，一天，剛吃了午飯，小恩打著大呵欠，含糊著聲音說：「阿公我們去坐火車。」

「先睡一覺再去吧。」我也打著呵欠。

「我不睏，現在就去。」我只好買了兩張阿里山線的車票，回來時，他勝利的笑了，我喜歡他對火車的摯愛，也發現了他堅持的個性。

於是，我們搭上往阿里山的小火車，窗外，近樹快速往後退，遠山也在慢慢移動，「那是我們的車子！」小恩指著窗外興奮的告訴我：「外婆開車子到竹崎站接我們。」小恩指著奔馳的車子，細聲的說：「我長大要開車載阿公外婆上阿里山。」我摸著他的小肩膀，把高興藏進心裡。下了車，豔陽下，小恩趴在月臺邊欄杆上，戴著小帽、下巴靠著休息；我拿出相機，「卡喳！」拍下瞬間永恆的一幕，這張照片現在還放在我的桌上。

往嘉義的回程路上，車裡，小恩興奮的說著：「好好玩啊，好累喔。」然後，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就沒有聲音了，小頭顱重重的撞了我手臂，轉身一看，小恩睡著了。

那天吃過午餐，小恩拉著我去鄰近的萬台宮，我們走過廟牆的一排光亮的平安燈，小恩指向廟前「神馬」雕像旁的高牆，說：「阿公，牆外就是鐵軌。」我一時愣住了，心想 ：「牆那麼高太危險了」時，小恩已跑到牆下，雙手抓著鐵柱，準備要爬上去，我趕忙過去，右手掌托著小屁股，攀上去了，待小屁股坐穩牆上，我右手抓住他腰帶，左手抓著柱子，仰頭看見，小恩正風光的左右觀看。

一會我在下面，聽到小恩雀躍的喊著 ：「阿公你看，是自強號！」火車來了，只擔心小恩，什麼也看不到，我抓緊小恩腰帶，心裡既興奮又緊張：「你看吧，我聽聲音就很好了。」廟裡一絲絲煙飄散出來，「阿公火車又來了！這次是莒光號。」我看見小恩高高的揮著手。

小恩心滿意足的抱著我的頭，從我肩背滑了下來，我摸著他的頭嘉許他：「怎知道什麼號什麼號？」他說：「阿公給我的那本火車圖鑑，書裡有火車照片啊。」「去告訴外婆！」一陣風，自己跑回家去了。

二、阿里山森林火車火車頭

小恩上小一時，我帶他去「阿里山火車保養廠」玩，廣闊的園區裡，上山、下山返回嘉義的小火車，還有待修的火車頭，忙碌的穿梭園區濃密樹蔭間。

轉身看到小恩正仰頭觀看——這是一部蘊含歷史的、退休的「阿里山森林鐵路」火車頭，隱藏歲月風霜的痕跡。（王金丁提供）

我走過一列停在大榕樹下的舊車廂，轉身看到小恩正站在一部蒸汽老火車頭前，仰著頭觀看，走近時，看到車頭上鐫著「23」數字的標誌，雖經油髹，斑駁的車身上，還隱藏歲月風霜的痕跡，是一部蘊含歷史的、退休的「阿里山森林鐵路」火車頭。

高大的楓香樹飄下來幾片黃色枯葉，小恩靜靜的看著那火車頭，我看到他臉上，顯露出虔敬的神情。

三、火車慢飛

奔馳的火車慢了下來，小恩要上大學了，這次不是看火車，是給小恩送行。

那天，我跟妻子還有女兒、女婿送別小恩，站在月臺上，火車鳴起汽笛，小恩從車窗探出頭來跟我們揮手，沒戴小帽，是整齊的髮型，我們都揮著手，女兒喊著：「小恩小心！打電話回來啊。」

火車「歪歪」的慢慢動了起來，是個晴朗的日子，陽光下，筆直的鐵軌閃著亮光，小恩搭乘的火車消逝地平線時，妻子搖著我手臂：「回去吧。」\

火車跑得很快，時光跟著在大地奔馳，小恩要上大學了，祝福他，萬里鵬程，像鐵軌一樣，不偏不倚，純真正行，航向人生的旅程。（Shutterstock）

走在月臺上，暖和的微風向我吹來，我看見小恩的模型小火車「嘟嘟」向胸前開來，使我想起那年與小恩看火車的日子；在心裡祝福他，萬里鵬程，像鐵軌一樣，不偏不倚，純真正行，航向人生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