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女憑一首詩 識破假新郎
一對有情人,面臨命運多舛的考驗。男子因為父親遭災,自身也被牽連遭流放;貞節不可摧的女子,怎樣衝破死亡流放的陰影,完成他們美好的夙願?真實情節曲折動人。
清朝初年,發生多起以明朝皇族後裔為名義的反清復明案件,牽涉其中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被流放,因此被摧毀的家庭不可勝數。江蘇常熟人戴高,就因被牽連而判死刑,他的家族也被迫流放到邊疆。
大難來臨 燕分飛
戴高有一個兒子叫戴研生,從小就聰慧過人,擅長經史和寫作。戴高被判刑後,研生與母親一起被流放到遼陽。
戴研生少年時,就和縣城望族王錫爵的女兒琴娘訂了婚。他倆常一起讀書,談論古人詩歌文章。琴娘容貌美麗、性格峻厲、品行高潔,喜歡讀一些有關貞節女子和重義守節婦女的傳記和軼事。她曾對戴研生說:「過去有些才女像卓文君、蔡文姬,雖然文學才華出眾,但是她們沒能保持節操,我內心裡並不佩服她們。那些吟風弄月的文章,雖然無傷雅道,但畢竟不是女子本分中應該做的事情。」
研生聽了琴娘的話,很賞識她的卓見,就寫了一首叫〈女貞子歌〉的詩送給她:「朔風遍吹勁草折,雪墮榆關夜凜冽!一枝獨秀映冬青,累累可似妾心赤?」詩中除了蘊含著琴娘所說的話意,也是在讚賞她的品格。琴娘看了好生喜歡。
戴高被判死刑後,琴娘全家唯恐被牽連,於是匆忙搬家到蘇州,不敢與戴家有任何往來。戴研生也因父親亡故,自己又被流放,實不敢再奢望將來還能完成與琴娘結婚的夙願,兩家的音信乃就此中斷。
終日誦讀〈女貞子歌〉
琴娘到蘇州後,每當想起研生,總是暗暗飲泣,食不下嚥,整日抱著研生寫給她的〈女貞子歌〉誦讀。母親察覺到了,鄭重地對琴娘說:「戴家發生的事情,稍一不慎,就會為我們家族招來滅門之災,為此我們逃來這裡,還改名換姓,但是你還是一直思念研生,倘若不慎泄露,我們全家都會遭受滅頂之災啊!兒啊,你莫不明事理!現在已經有人開始懷疑我們家和戴家有關聯,如果你再不選擇離開研生,嫁給其他人,那麼就會被別人當作證據,暴露我們的身分,你得好好想一想呀!」
琴娘聽完,默默的說:「母親,孩兒明白您的憂慮,但孩兒想念研生也是人之常情,能不能再過三年才商量這件事呢?我現在才剛剛成年,還需要學會女紅,就先別考慮嫁人的事吧!」母親說:「嫁人也沒什麼害處,只要有好機緣,就別錯過吧!」琴娘聽了,忍不住哭了起來,母親見狀也十分心疼。
自此以後,琴娘開始日復一日的學習女紅,操持家務,很少見鄰里面。此時王錫爵以教書為業,一年後身體越來越虛弱,又因為憂慮而患上了眼疾,最終失明了。而琴娘的母親也因長期憂思驚恐過甚,旋即病故。兩人留下一個兒子叫敬熙,比琴娘小五歲,琴娘強忍喪母悲痛,一肩挑起教育弟弟的責任。
王錫爵有一個表親叫做范慕希,因做生意賺了很多錢,成為當地的富翁。范慕希有一個兒子,和琴娘的年齡相仿,才見琴娘幾次面就愛上琴娘,他興沖沖的告訴父母想娶琴娘,范慕希欣然同意,但夫人卻認為琴娘家很窮而反對。范慕希的兒子不放棄,終於說服了母親同意婚事。
當范慕希前來詢問王錫爵婚事時,王錫爵便將女兒與戴研生年少時就已訂婚,及女兒至今仍日日思念戴研生的事告訴了范慕希。范慕希聽完又驚訝又敬佩,說:「令嬡真是一個貞潔的女子,我非常敬重她,如此千萬勿強迫她。」然後他贈給了王錫爵一百金,說:「請你保全好她的貞潔和志向,這些錢可以幫助她生活和衣食。」王錫爵非常感謝范慕希的諒解與好意。然而,范慕希的兒子知道後卻非常惱怒,他還是堅持一定要得到琴娘。
范慕希兒子有位淫朋狎友叫汪三,是個無賴子。他知道這件事後,就對范子說,如果給他一百金並送范家的婢女美珠給他,他就能夠讓范子得到琴娘。
范子答應了他的條件。隨後,汪三來到王錫爵的家門口,嚇唬王錫爵說:「你的女兒是個罪人的妻子,應該被流放。如果現在你不把她交出來,你不僅會失去她,還會牽連到你的兒子,最好趕緊自行處理此事,才不至於後悔。」汪三又說:「你把你女兒嫁給范慕希的兒子,這樣災禍就可避免。」汪三還告訴王錫爵,「只要騙她,我從遼東接戴研生回來了,現在正在某個地方,等待著結婚,等她進了新房,就不由得她了。」
王錫爵於是照計畫,跟琴娘說了這件事,琴娘半信半疑,但不敢推辭,她怕別人誤會她父親食言。然而,事情發生得太過倉卒,她擔心父親因為眼盲被人欺騙,於是她想出了一個計策,並小聲哭泣,假裝聽從父親的話。
等到成婚那一天,到了晚上,琴娘把新房門關上,高聲對外喊話說:「請新郎倌先誦讀昔日的〈女貞子歌〉,才能開門實現我們的夙願。」此舉讓范子十分惱怒,用力撞開門闖進去,想對琴娘不軌。琴娘發現此人並非戴研生,遂拚死抵抗,高聲呼救,她奮力用頭撞牆,紅色鮮血涔涔滴了下來。
聲音把鄰居們都驚醒了,過來問詢情況。琴娘理直氣壯,從容不迫的說出范子引誘並強迫她成婚的事。鄰居們聽到後非常震驚,指著范子說:「你不是范慕希的兒子嗎?你怎麼會做這種缺德的事情呢?大家快去把范慕希找來呀!」范子聽了趕緊趁亂跑了。
千里尋夫詩詞預言未來
後來范慕希聽說這事,感到非常吃驚和慚愧。性格豁達慷慨的范慕希對琴娘說:「我以前曾經去過遼東,對那裡的山川、道路、城郭都比較熟悉。我可以帶著妳去那裡,一定能夠根據線索找到戴研生。至於妳父親和弟弟,我會派人照料他們,妳不用擔心。」琴娘聽了淚流滿面,對范慕希萬分感謝叩拜。
過了幾天,范慕希就帶著琴娘出發了,他們約定半年後一定回來,大家都贊同他的義舉,他把兒子交給一位鄰居照顧,讓鄰居嚴加看管他的兒子,半年內不讓他出門。
他們走了兩個月,到了遼陽,四處尋訪官員謫戍所在地方的人,但沒有人知道戴研生。又過了一段時間,終於打聽到戴研生已輾轉到了長白山,進入吉林某將軍的麾下擔任記錄員,非常勤奮自律,還沒有家室,老母親仍然健在,他奉養著母親。將軍讚賞他的行為,打算奏請朝庭,赦免他的罪讓他回來。
范慕希帶著琴娘前往,果然見到了戴研生,將軍聽說了他們的事情,非常讚賞琴娘的貞潔,歎道:「戴生一門貞義節孝俱備。」於是為他申請了特赦,在將軍署為他們舉辦了完婚儀式,還送他們回到南方。
成親的那天晚上,行交拜禮後,琴娘拿出她珍藏多年的〈女貞子歌〉,請研生再念誦自己的舊作:
「寒風吹遍了草地,折斷了脆弱的草。雪花飄落在北方邊塞,夜晚更加寒冷。唯有冬青一枝獨自挺立,就像貞女的內心一樣堅定。」
研生深情吟唱,恍然大悟,不覺淚下,說:「沒想到這首詩竟然成了我們所經歷的事情的預言呀!」◇